可大概是从父母罹患传染病的那一天开始,一切都变了。
世界不再友善,所有人都换了一张脸。
曾经和蔼的姨父姨母将他卖给了污水巷的一家妓院,后来为了长大,坑蒙拐骗、打砸抢烧,无恶不作。
再后来,他想要重头开始,进了香肠厂,想要挣点正经钱。
可某一天被迫接触了成瘾性的药粉,之后微薄的工资几乎都搭了进去。
紧接着,工头以他工作效率下降为由,一次又一次地克扣他的工资,直到连饭都吃不起……
回顾这短短的一生,自己真像个小丑。
突然,一股暖意攀上身体。
好温暖。
仿佛回到了儿时的清晨。
妈妈做的蜂蜜面包,真好吃啊。
他似乎闻到了甜蜜的香气,看见了那在晨间阳光中烤着面包的母亲的身影。
“妈妈……”
“妈妈!”
“妈妈!别走!”
他大喊出声,猛地睁开眼,已是涕泗横流,所见仍是厂车内逼仄油腻的景致。
以及,一位稚嫩可爱的少女的身影。
四目相对。
他感到全身轻松,仿若重获新生,一时还没缓过神来,想说什么,开口却变成了句:
“妈……”
时间仿佛变慢了,他清晰地看见少女的表情变化。
她眉头轻蹙,嘴角渐垂,溜圆的大眼睛中流露出强烈的不悦。
那份嫌弃如同春日里的乌云,隐有雷声作响。
然后,她往后退了一步,再次抬起了铲子。
气氛顿时尴尬到极致。
“不是,妈,你听我解释……”
沉默无言。
唐托张了张嘴,颤抖无力地伸出手。
不,不对。
他终于想明白,眼前的少女刚刚救了自己。
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或者说几乎被遗忘的、潜藏在内心最深处的感受从胃中反涌而出,他哇地一声,吐出一地酸臭的黑水。
唐托再次跪下了。
不顾少女一脸的莫名其妙和惊愕。
他潸然泪下,低头虔诚道:
“对不起!我向您忏悔,我真是个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