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福松的话也不完全实在,他端来的面食,黄大香已经吃过好几回,油水十足,味道特好,显然是着意为她加工调制的。给钱,李松福不肯收;领受了,又会引来下一次;一定让他端回去吧,还似乎太不近人情。
黄大香左右为难:“这花生瓜子就一定得过称么?你便随意吃好了,以前欠下的面钱还没跟你结清。。。可今晚这面条我是真的不能再吃了。”
李松福听这着黄大香这话,吃了几颗花生米便不敢再吃。黄大香给他抓了几大把:“吃吧,吃吧,这算是付你的面食钱了。。。 唉,快十来天了吧,这天气怎么老不见转晴呢?”
两人又都没话了。黄大香做着针线活,心里并不平静;李松福喝着酒,看着那面条快凉了,却不敢再问黄大香肯不肯吃,这还让他很不自在。
“那好吧,”黄大香想,吴枣秀该来了,便说,“你这碗面条就放这儿吧,我等一会吃。”
可李松福仍然意识不到:“不急,不急,我等你吃了再走也不要紧。”
[心语]黄大香:这李松福确实算得一个老实人。可老实人、好人又能怎样?自己原来的丈夫也不是坏心眼的人,结果呢,却被他害苦了!俗话说‘一朝被蛇咬,三年怕草绳’,我不能再想男人的事了。
吴枣秀卷起一股雪风,快步上街亭来了。
吴枣秀一进亭子,黄大香马上停下手上的针线活,说:“枣秀,你快吃了这碗面条吧,要不,冰凉了——这是李伯给你送来的。”
吴枣秀双手捂着脸颊,叫喊:“冷死人了,耳朵鼻子都给冷风卷着雪沙子刮跑啦——哟,面条...你这面条我怎能么吃呀?”
“还能怎么吃?不知道用嘴巴吃么!”黄大香见吴枣秀盯着她和李福松在挤眉弄眼寻开心,便骂她,“冷风只刮走了你的耳朵鼻子,可没有刮走你这嘴,你那嘴还能叫叫喊喊能,就不能吃东西么?”
“我是说,这是给我送来的吗?他给你也送了吗?你已经吃过了吗?”吴枣秀见黄大香不置可否,也不理睬她,便问李松福,“你对我也真是有这么好么!”
“我给你也去端一碗来吧,”李松福头脑不知拐弯,“这不费多少事的。。。 ”
“哟,原来你不是给我端来的?”吴枣秀把面条放下,故作生气地说,“那,我──不──吃!”
李松福便不知如何对答了。
“怎么不吃?这是我让李伯给你送来的,我来付钱──都不吃他的,他那生意还怎么做不下去?吃吧!”
“我怎么能吃他送给你的东西,那是他的心意!”吴枣秀坚持着,“除非他这就给我也去下一碗来!”
“吃碗面条不要紧,家里还有,我便去。。。 ”李松福真的起身欲走。
“不了,不了,枣秀的话你也能听?”黄大香阻止住李松福,又对吴枣秀说:“你定是不肯吃,我便让李伯端走好了!”
吴枣秀本想再说笑几句,见黄大香那认真的样子,便端起面来:“既然你香姐有意关照他的生意,那咱姐妹就一块给他吃了这碗冰冻面条吧——下次你可得赶热送啊!”
李松福等着两个女人吃完面条,收拾好碗筷,转身慢慢儿走了。
[解说]女人的命都是苦的,总会被许许多多为难的事情缠绕,只是,黄大香与吴枣秀则相互觉得对方忧心烦心的事比自己还要多。
[场景2]两心交流
黄大香与吴枣秀紧紧地偎着小火笼,相互看了一眼,又都避开了对方的目光。他们都有贴心的话要说,可一时间,却都说不不出来。
因为吴枣秀常来黄大香家,姜圣初时有一些故意指桑骂槐,或者过失伤人的话让黄大香听着难堪难受。
[插叙]此时,姜圣初正坐在黄大香家的冷板凳上,他为自己失言冲撞了黄大香而深感懊丧:“我这人说起话来倒大粪似的,你可别别怪三怪四的,我也没想到要得罪你,往后收摊的事我包下来便是,你见怪也没用呀!”
“我哪会见怪谁呢?我家里的事,我知道得了大伙的照顾,感谢还来不及,”黄大香平淡地说,“你也没什么得罪谁的,收摊的事我不会再麻烦你家里人了。”
“你也不用这么讲话,”姜圣初说话不拐弯,“我这会儿是有事来求你的──我家那贱货太气人了!我兄弟死后,有她吃的,有她穿的,她却不安生,我能看不出来?她是想着要跳窝,想着要飞天!”
“我可没听枣秀说过这话,”黄大香不免有些担心,“你圣初大伯知道,枣秀家里没什么亲人,我与她到底沾着亲戚关系,她帮我些忙,请你包涵,再说,这妹子也可怜。。。 我去给你烧口水喝吧!”
“不用了,”姜圣初说,“她帮你点忙,我答应过你,我姓姜的哪能不知道好歹!今晚不说这些。你知道我姜家祖上也是有来头的人家。这些年,我姜圣初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眼见十年八年就能发达起来,你说,她留在姜家有什么不好?她从娘家带来一张吃饭的嘴,我也容忍了,这不是我的恩德?前些天我给她侄女做了条新裤子,可自家的妹子就没有做,你说,她出了姜家门,这日子能有什么好的过法?有福不知道享,真是天生的贱骨头!”
“你说这些话自有道理,”黄大香不愿意与他争辩,应付着,“如果你真对她好,我想她会记住你这些好处的。”
姜圣初不知道黄大香的话是真心还是假意,眼睛转了几下,突然“扑通”一声跪下来,接连“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香嫂子,我是特意来求你作件好事的,这贱货谁的话都不听,可她会听你的,我先在这里给你下跪磕头了。”
这吓了黄大香一大跳,她慌忙说:“圣初大伯,你快起来,别折煞人了──你有话就请直说!”
姜圣初从地上爬起来,掏心掏肺地:“你知道,我家婆娘染上了遭磨遭难的病,看那情势,织布机子是不能上了,家里就剩下枣秀一张织布机,孩子接不上手,枣秀要生异心的话,往后姜家的日子就要命了!这事我先跟你挑明了说,她要是想跳出姜家门,那是万万办不到的事,便是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