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老秧瓜君开欢送会的那天早上,我刚到学校,豪猪就对我拉拉杂杂说了一长串道歉的话:
“前一阵子依尬银来跟我说你行为不轨,要我叫你搬出去,我那时信以为真,所以跟你说了那些话。可后来一打听,原来是那家伙不地道,经常弄些假字画,再盖上伪造的印章后卖给人家。可见关于你的事也是他胡编乱造的。他原想将一些挂轴啦古董推销给你,你不理他,他就赚不到钱,恼羞成怒,就无中生有地造你的谣。我不了解他的为人,才上了他的当,对你说了不少无礼的话,还请你多多原谅。”
听完他这一番话之后,我什么也没说,只是将桌上的那一分五厘钱拿起来放进了钱包。豪猪不解地问道:
“你就这么收起来了吗?”
我说:“以前我不要你请客,所以非要还你钱不可。后来想想还是让你请吧,所以就收起来了。”
豪猪“啊哈哈”地放声大笑了起来,却又问道: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收起来呢?”
我说:“其实我早就想收起来了,可总有些抹不开脸面,所以就让它一直这么躺着。最近每天到学校里看到它,心里就难受得要命。”
“你真是个死不服输的倔头。”
“你也是又臭又硬呀。”
我们相逢一笑泯恩仇之后,又闲聊了起来。
“你到底什么地方的人?”
“我是‘江户哥儿’嘛。”
“哦,江户哥儿呀,怪不得死不服输呢。”
“你呢?”
“我是会津的。”
“哦,是会津佬[1]啊,怪不得又臭又硬呢。今天的欢送会,你去吗?”
“当然要去了,你呢?”
“我自然也要去的。还打算在古贺老师动身时,去海边送行呢。”
“欢送会可热闹了,你就等着瞧吧。我今天准备喝他个昏天黑地。”
“你要喝尽管喝,我只吃菜,吃完就回家。喝酒的人都是混蛋。”
“你怎么动不动就找人茬?不愧是江户哥儿,有股子轻狂劲儿。”
“随你怎么说都行。去出席欢送会之前,你到我住处来一下,有话跟你说。”
豪猪果然如约来到了我的寄宿处。
最近这段日子,我每次看到老秧瓜君就觉得他太可怜,到了为他开欢送会的今天,更是深感痛心疾首,甚至连替他发配去那蛮荒之地的心都有了。因此,我打算在欢送会上发表一通演说以壮其行色。可是,我也知道自己这一口油滑的江户腔难以担此重任,所以就想让大嗓门的豪猪来做我的替工,煞一煞红衬衫的威风。就为了这个,我才叫豪猪来的。
我首先以“麦当娜事件”作为开场白。当然了,对于“麦当娜事件”豪猪知道得比我详细。我说了在野芹川的堤岸上撞见他们的事,并不自觉地骂了一声混蛋,结果被豪猪揪住了小辫子。他说,你怎么逮谁都骂混蛋呢?今天在学校里你不是还骂我混蛋来着?如果我是混蛋,那红衬衫就不是混蛋了。他强调他跟红衬衫绝不是一路货色。我说好吧,那就改骂“没种的软蛋”好了。豪猪十分赞同,说那还差不多。看来这豪猪强悍归强悍,可在嘴皮子功夫上比我还差了一大截呢。或许会津佬都是这副德行吧。
接着,我又跟他讲了关于自己的“加薪事件”和以后可能受重用的事情。豪猪听了,从鼻子里出声“哼”了一下,又说如此看来,他们是要对我下手了。我说,你自己有辞职的打算吗?他说没有,随即又强悍地说:“如果我要辞职的话,定然会让红衬衫做垫背,跟我一块儿辞职。”我问他:“你怎么才能让他跟你一块儿辞职呢?”他说:“这个还没想好。”看来这豪猪是勇猛有余,智谋不足啊。我跟他说我已经将加薪之事给回绝了,这哥儿们听了十分高兴,一个劲儿地夸我,说我不愧是“江户哥儿”。
随后我又问他,既然老秧瓜君不想走,你为什么不帮他斡旋一下,好让他留下呢?他说,听老秧瓜君说起此事时,事情都已经决定了。然而他还是找校长交涉了两次,找红衬衫一次,结果“木已成舟”,已经无可挽回。还说老秧瓜君太过老好人,叫人想帮他的忙也帮不上。如果红衬衫刚开始讲这事儿时他就断然拒绝,或者说需要时间考虑考虑,耍一点滑头,事情就好办了。可他竟然被对方的花言巧语弄晕了头,当场一口应允。后来他母亲去哭诉求情也好,我再去交涉也罢,全都无济于事了。
我说:“此次事件,完全是红衬衫搞的阴谋。他是想将老秧瓜君支开,然后把麦当娜弄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