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喻从屋子里蹦出来,冲我嚷着说:“蛋清,那天的玉米哪去了?拿过来烤烤,肚子都饿了。”
我真感激他把我从这尴尬中解救出来,答应了一声便跑过去拿玉米。老喻蹦进厨房去烤玉米,我回房间。经过院子时,看到唐宁杰还坐在台子上,依然是一个背影。
简易房很不隔音,隔壁的呼噜声清晰可辨。我在床上安静的躺着,回忆着这一天中发生的一幕一幕,时而微笑,时而叹息。当我回忆到晚上的这一个镜头时,我竟有一种忍俊不禁的感觉,彷佛做了一场春秋大梦,自己浑然不觉,直到被别人从梦中叫醒。我仔细的回想着,咀嚼着,自嘲着,慢慢地沉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就被院子里的狗吠声叫醒,看看也差不多7点钟了。我于是起了床,思考着该如何继续和唐宁杰相处,恨不得这一天尽快结束。我拎着牙具出了门,天气是异常的好。我看到唐宁杰站在饭厅的门口,于是像设想的那样,镇定自若的跟他打了招呼,心里却觉得他的出现是在提醒我曾经的尴尬。
他微笑着回应了我的招呼,眼睛定定的看着我,好像有话要说。我避开他的眼神,径直去刷牙洗脸,然后回房间收拾行李。老喻说今天先送我们去景区,但是叫我们把东西先放到他的车上,下午他再去景区接上我们直接回稻城。
吃早餐的时候,气氛略有些尴尬,老喻可能也感觉到了,用询问你的目光看了看我。我没有回应,扭头看电视。也很凑巧,电视里在放一个叫《新川藏线传奇》的记录片,“三千里漫漫川藏线,诉不尽英雄汽车兵的前世今生”。我被屏幕上连绵不断的汽车长龙所震撼,扭头对老喻说:“我们这次倒没有碰到汽车兵嘛!”
老喻也在看电视,他头也不回的说:“碰到了就麻烦了。我们的车子只能跟在后面,挂2档开去吧,一路吃灰。”
我一直没有看唐宁杰,他也一直没有说话。吃好饭后我们放好行李,老喻又送我们到景区门口,一路无话。到了之后,唐宁杰又故技重施。因为昨天已经和景区检票的人搞了外交,今天没有需要再去找景区管理处的人,检票的人就直接放我们进去了。
我们仍旧沿着前一天的那条路上山。我并没有太多腿脚酸痛的感觉,看来自己昨天是多虑了。因为这是一段回头路,加上我自己的郁闷情绪,我兴致不高。唐宁杰倒好像没有什么感觉,既不理会我的沉默寡言,也不主动没话找话。
【64】萍水相逢,自作多情
快到玛尼堆长廊的时候,经过一处小亭子,我们坐下休息。突然一只小松鼠蹦跳着到了离我们不远的地方。我觉得好奇,想找些东西喂它。唐宁杰从背包里拿出一大袋带壳花生,掏出一颗轻轻丢到地上。那只小松鼠一点不怕人的样子,很镇定的蹿过来,小爪子捧起花生,几下嗑掉壳子,蹲在地上认真的吃起来。
唐宁杰递给我一颗花生,我也学着他的样子,把花生扔到离我们更近的地方。小松鼠果然蹦跶过来了,我们忍不住哈哈大笑,又怕惊跑了小松鼠,勉强收住笑声。那个小松鼠吃完我喂的一颗,竟然蹦跳到唐宁杰脚下,在那袋花生旁边转悠。我们再也忍不住了,放声大笑起来。那小松鼠相当淡定,并没有被吓跑。唐宁杰笑着往地上又扔了几颗花生,然后我们起身出发。
这一阵大笑之后,之前的尴尬沉默也随之而去了。我很阿Q地想,既然我们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就算我自作多情了,就算我丢人了,过了今天,谁还会记得谁呢?又何必太在意呢?我这样劝导着自己,把昨天的陈芝麻烂谷子抛到脑后,心情也开朗起来。
【65】这年头流行去西藏
又走了没多久,我的手机突然响起来。我以为是秦岭,拿过来一看却是宋斌,我的一个校友兼茶友。
“喂,姐姐,你终于又回到人间啦!”听口气宋斌给我打过几次电话了。
“我没在上海,我正去西藏旅行,现在在亚丁呢。”我说。
“啊,不是吧,你们怎么都这样,你没辞职吧?现在很流行去西藏么——姐姐你不是去买船票吧?”宋斌故作夸张的说。
“是啊,我就是来考察方舟制造基地的。”我忍不住笑起来,“什么叫都这样,还有谁来了?”我问。
“李亚啊,那小子辞职去环球旅行了,这几天刚好环到了拉萨。”宋斌说。
李亚可以算是我同校的师弟,我们并不在同一个学院,在学校的时候也并不认识。还是工作了以后一次偶然的机会相识的。他是我认识的人中,最文艺的一个,他如果辞职去环球世界,我一点都不会感到惊讶。他经常写些剧本。以前也经常发给我看,我记得有《你们这些回魂尸》,《消失的安全套》,还有《男女,一坨人》等等。我有一次回学校参加校友会,他还邀请我过去观摩他导戏。可惜我总在瞎忙,并没有认真拜读过他的作品,自然也没有提出过什么有价值的见地来。他有时邀请我去看他们剧组的公演,我由于上班的缘故也总没有去过。慢慢的他也就不再给我发剧本和邀请了。
“是吗,环球旅行?不错啊,那到拉萨是个什么路线?”我觉得很纳闷,“回头我给他打个电话。找我啥事?”
“哎,姐姐,不是你说要去买春茶的么,打你电话不是关机就是不在服务区。”宋斌一副埋怨的口气。
我这才想起来,我们是说好这段时间去买铁观音的。“啊,对哈,那个什么,我估计要一段时间才能回去了,你别等我了。”我说。
宋斌是我的茶道启蒙老师,他一向毫无保留,但至今我都没有学会他的真传。他对各类茶都了如指掌,跟他一起去买茶绝对不会被骗,还经常会受到惺惺相惜的茶老板们的热情款待。
挂了电话,我脑子里琢磨着晚上要给李亚打个电话。
“你喜欢喝茶?喜欢什么茶呢?”唐宁杰终于开始问我问题了。我想不起来,这是不是我们认识以来,他问我的第一个问题。
“还行吧,反正也喝不太出来什么,就是平时随便喝喝,给我打电话的这个朋友挺厉害的。”我实话实说。
“我不懂品茶。不过,在路上天冷的时候,有一缸子热茶真是很舒服。”他说。
“反正喝茶这个东西,尤其是功夫茶,也是有附庸风雅之嫌。起码我是这样,喝不太出来好坏的——当然,太差的茶还是分辨得出来的,毕竟也喝得多了。但就是不会像我那朋友那样,说得头头是道。”我说,“我最喜欢的时候,其实还是和朋友们在一起,一边喝点功夫茶,一边聊聊天。一杯酒一壶茶,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66】垮掉还是“被垮掉”?
“你的朋友应该很多吧?”他又问我。
“还算多吧,不过也不算太多,呵呵,多少是多呢?”我想起来前一段几个朋友到家里小坐的情景,顿时来了兴致。
“有一次周末的时候,几个要好的大学同学来我家。我那时刚读完凯鲁亚克的《达摩流浪者》,很有共鸣。就特地找出来书中关于“大学培养了面目模糊的中产阶级”,还有“人们用链锯锯断的树木为自己搭建一个囚笼”的那两段,念给大家听。那天我们讨论了很久,有挺多不错的观点。”
唐宁杰点点头,说:“我只读过他的《在路上》,并不觉得写的太好,就没再读他的其他作品。”
我忍不住大笑起来,看来不止我一人质疑这本《在路上》。我回应道:“是啊,不过《达摩流浪者》写的还不错,至少比《在路上》更精炼些。”
“那都有什么不错的观点呢?”今天唐宁杰一反常态,好像突然很想探究我的想法一样,或许他想为昨晚的事情弥补一下。或许吧,然而我已经不再介意。之前和他说话总有些底气不足的理亏感觉,现在已经不复存在了。
“想不太起来了,”我努力回想着,“记得一直在讨论,金钱和房子,那就是我们追求的一切么?哦,对了,有一个观点大家还挺一致的,就是并不认为所谓的‘垮掉的一代’有什么不好,人应该有自由的追求自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