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林老板,受伤之时,你痛么?
闻言,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林湘很仔细地思考,然后摇了摇头:不知道,当时在担心。腿磕在瓦上,声音很响。
柳大夫。我拿石头砸了一个人,在这里语罢,掌心移到他侧脑的位置比划,林湘神情激动,近乎语无轮次地为自己开脱:血流了很多我没办法没办法
他年纪不大,我走的时候,他还没有醒,这么重的伤是不是会很疼?
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林湘愧疚地追问。
柳砚青看清了她眸底蓄着的泪光。
小湘,你听我说。握住那只发颤的手掌,柳砚青将它贴在自己脸上,声线平稳沉实:对,像现今这般看着我,小湘,你听我说
温和沉稳的眼眸比天空更广博。
有错当罚,没关系,你的做法很对。他说。
她做得对。
指上暖意融融,林湘不觉握实了些,没等平静片刻,想到了什么,她的声音又骤然一紧:那明月呢?我、我会惹他伤心
她说,伤心。
这一瞬,将她话中可能的深意想了千万遍,柳砚屏住了呼吸:
怎么会呢?萍水相逢却有救命之恩,你做得已然够好。一己之力终有穷尽,若你尚忧心明月今后之处境,小湘,不如让我帮你,可好?
林湘毫无察觉地摇头否认掉他的提议:不是这个柳大夫,我、我很坏,明知道他对我总之,是我对不起他话到一半,她忽地低了头,抛开未说完的话不提,自责地下了定论。
熹光里,她的表情说不出的脆弱。
不能再继续问下去了。
尽管仍有疑惑未解,柳砚青也只能先转移话题,好言开导她。
心中同烦躁一起出现的,是潮水般失而复得的喜悦,和临渊而行的不安。
失而复得、失而复得,他何曾得过?又能不能去得?
柳砚青闭了眼睛,眉心皱出了川字。
昨日,林湘赞他超然忘俗,远非常人,一字一句说得那样真挚钦佩。然而,柳砚青清楚,他眼下这副平和无争的表象里,藏过多锐利逼人的锋芒。
灵慧生傲,大有成空,看透世情所以睥睨,得之过易故而淡漠。那些宠辱不惊,富贵浮云,不过是另一种模样的凡人心性。
毕竟,听了多少年林海松风,连和光、虚己的道理,他亦是在辞谢封赏、行医施药以后,才有了些许浅显的领悟。
却也只是领悟。
锋可藏,性难改。古语云中士闻道若存若亡,岂是假话?
林湘
今番只相交为友,他已然心境不稳,若情再深一分,交更密一步,他会做出什么事来?待到那时,林湘还能是如今赤诚率真、任性随意的性子么?待到那时,他还会在意这个小姑娘,不心生厌倦么?
柳砚青无法保证。
须知:慧是杀人剑,漠胜斩魂刀。他既然身怀利刃,安敢恣意而为?
心下正思绪纷乱,耳畔却传来她的声音。
你不要皱眉,好不好?
小姑娘望过来的目光满是忧色,她小心翼翼地伸出另一只手,似要触他紧蹙的眉宇,却又终究不敢碰,最后蜷回了指,自认为了解一切地轻声陈述:
我的话惹你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