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音瞥了她一眼:“他暂时醒不了。念音,你打我一耳光的事,我回去再与你算帐。”
念音愕然,半晌才结结巴巴地道:“你、你恢复记忆了?”
清音不可置否。她看向白荔,却见白荔双目盈盈,几乎滴下泪来:“孩子,苦了你了。”
清音摇首微笑,仿佛云淡风轻。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早已千疮百孔,无法弥补。
死过一次,才知道地狱有多美。
爱过一次,才知道爱情有多苦。
被他几乎扼死的瞬间,她便想起了前尘旧事,只因她死过一次。
原来,她真是柳清音。这些日子她的坚持,她的憎恶,原来竟是如此可笑。原来她早就来到了这个世界,却不是一年前,而是十五年前。
十五年的世间可以改变一切。她与念音在白府学艺期间,便见过白溯风了。少年俊秀绝伦,惊才绝艳,她在暗处看了他许久,终是陷入魔障,尸骨无存。
服下丹药的那一刻,她竟有种解脱的快感。浑浑噩噩的过了这些日子,再回首时,却是如此不堪。
蚀骨缠绵间,她使他昏睡。若是他醒来,发现她与夫人都逃走了,不知又是什么心情?会恨到想将她碎尸万段吗?
有意思极了,一个从未在意过她的人,竟会用这种方式将她牢牢刻在心中,也算好事一桩吧。这些日子以来,他与她的感情,终究是一场镜花水月,梦幻泡影。
梦醒知何日,载酒已十年。
白溯风,你果然是我的劫。不论是十年,还是一生。
旧事【上】
白府。
秋日。
桂花早已盛开,整个迤逦院弥漫着略带甜腻的香气,阳光照在身上,痒而暖。
彼时她身量未足,一袭隐凤城侍女的服饰,头上绾两个小髻,一副天真浪漫的模样。素白的衣料衬着粉白的肌肤,透着少年特有的灵气。
放眼整个白府,迤逦院中的桂树下是一个极好的消遣地儿,周围草丛极高,将她的身形完全遮住,平日吃饱了躲在桂树下偷懒,乃是人生惬意之事。
掐指算算,自己来此已有三年。三年前,天降大雪,她刚到隐凤城不久,又冷又饿,躲在一个角落里苟延残喘,却被偶然路过的白府小姐捡到。从此,便过起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悠哉日子。三年下来,养的越发水灵。
其实说是悠哉也不尽然,白府小姐是个人才,带她回来以后便教她一些谋略异术,也算是她的师傅。而与她一起学艺的,还有两个孩子。一名唤念音,年纪轻轻便生的一副娇媚容颜,也不知长大是什么狐媚模样。还有一个少年,名唤燕鸿,眉目清秀,性子却别扭的紧,除了夫人之外谁也不搭理。她看在眼中,心中却嗤之以鼻。这小兔崽子分明就是恋母情结,而且到了无药可救的地步。
说起白氏小姐,这可是大有来头的。她单名一个荔字,乃是白氏一族嫡出的小姐,不仅地位高贵,人也生的绝顶美丽。她第一眼见她,便觉得这女子不似凡俗之人,站在冰天雪地中却像春日第一朵桃花一般美艳动人。若是给她一片天地,她必会站在顶端,睥睨众生。
奇怪的是,就算她花样年华倾城绝色,却丝毫不见浮躁。平日住在迤逦院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惜了一肚子才华。但日子久了,她便发现白荔有时如老僧入定一般淡定过头了,整个人如一汪死水一般平静无波。
唔,这也许便是传说中的少年老成吧。
除了白小姐的为人,她的家族更是不平凡。她所处的家族白氏,盘踞在帝国四大名城之一的隐凤城中。其余三城她倒没去过,只是听说隐凤城是四城中最繁华的的一座。红楼倚栏,流觞曲水,秦楼楚馆的红绸灯笼天明之前才会熄灭。但她总觉得这城虽然繁华,但却带着一股腐朽之气,只因它太古老,仿佛已在根部腐烂。
古老,便代表的底蕴与守旧。她向来认为变化才会进步,例如朝代的更迭与皇权的争夺。但是白氏已经掌管了隐凤城几百年,在她的认知中,这是一个极限。
白氏的族长是白荔的嫡亲哥哥,也是这城的城主。她有幸见过一次,城主四十出头的年纪,为人温和,但做起事来却一丝不苟,严谨到让人看了便索然无味。这城主就如在白府学艺的日子,好似一口古井,连一丝涟漪都没有。
她倦了,刚翻了个身,忽见面前草地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一人的阴影,在日光下拉的极长。这一惊非同小可,她猛地起身,便见面前站着一袭华服的绝色少年,一双眼眸微微上挑,魅惑天成,风华无双。
但凡白氏族人,皆有一双凤眼。她震惊过后很快便平复下,躬身道:“公子。”
少年眉目间净是傲气,却也不看她,只道:“姑母呢?”
她摇首:“小姐今日并未要求我们随侍,所以奴婢并不知道小姐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