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峥的手指缓缓收紧,眉头蹙起:“……你在逼朕。”
“臣不敢。”口中虽然说着不敢,但神色态度却依然从容,丝毫看不出恐惧。
赵峥揉了揉眉心:“罢了,你退下吧,朕再想想。”
季洵却没有起身,伏在地上继续道:“若皇上考虑后的结果,仍然是放弃曦朝的话,那么臣的回答,也是一样。”
“如果一年后他依然执意殉国……那便放他去吧。”交代完,赵峥又道:“这件事结束后,你也不必回宫了……过自己的日子去吧。”
第十九章:软禁
群臣有些疑惑,以季相以往的性格,哪怕是天上下刀子也不会错过每日的早朝,怎么今日如此关键的时候,却偏偏生病了不来呢?
“朕想过了。”赵峥唇边有一抹含义不明的笑意,缓缓扫视了一圈堂下的众人,轻轻吐出两个字:
那些主战的臣子虽然一直在据理力争,但心中多少都清楚,向来闲适散漫的赵峥恐怕是会选择退让的。毕竟现下的确不是打仗的好时机,若不是为了曦朝泱泱大国的名声,他们也不会如此费尽心力的提议发起兵祸。
因此,虽然坚持自己的想法,却也知道皇帝同意的可能性不大,早早做好了失望的准备。但是——却不曾想,赵峥这次竟一反常态,主张迎战?
“皇上,万万不可!”
“着手准备吧。”
“呵,这小子倒是有点意思,打个仗都要偷偷摸摸的。”赵峥笑了,“他倒还当真记得当初跟朕的承诺。”
宫殿并不大,也没有多少人。绕着回廊走过,便看见廊外的一小片空地上,仍是冬日的那株梅。早已枯萎。尴尬地立在那里,成了满园春色中唯一突兀的存在。
每当这样的时刻,赵峥总觉得自己与旗云之间的距离依然很远很远,像是一个站在了时光的末梢,而一个才刚刚翻开生命的第一页——这是他们彼此错过的许多年,在相遇前分开来走过的两条岔路。
然而今日,赵峥来到这里,却忽然意识到:或许长久以来他所维系的平衡,将要打破了。
她看着赵峥,静静绽出笑容。
“你知道萧伯母和寂云的事了?”赵峥问。
“因为你是皇帝啊。”旗云微微一笑,俯身去拾起书卷,拍了拍:“曦朝可以没有萧夫人,但是不能没有季丞相。哪怕我不说,你也会在第一时间派人去查。而我娘是和季丞相一同失踪的,你查出了一个,不也就知道我娘的下落了么?”旗云眨眨眼,柔声道:“况且你方才来的时候,虽然疲累但也与往常无异,若真有什么……你也不会是这幅模样了。”
赵峥含笑看了她一眼:“你倒是放得下心。”
赵峥因为事务繁忙,并未在碧泉殿久留。略坐了一会儿,刚用过午膳,便又有消息传来,匆匆回了御书房。
待到赵峥离去,旗云扫视了一眼空阔的屋内,悠悠叹了口气。
碎玲自萧太傅去世后便被留在了府上。萧夫人毕竟是碎玲的姑母,算得上是如今除了寂云、旗云外唯一的亲人。寂云是男儿,性格莽撞不知体贴,而旗云又无法长居宫外,几番权衡下,旗云便叫碎玲留下,将萧夫人的饮食起居、倾吐谈心都交给碎玲,她这个做女儿的也放心。
只是宫中原本说得上话的人便少,霜露、秋水等人虽然与她亲密,但也未到可以说说知心话的地步。如今碎玲不在,旗云环顾四周,竟找不到一个可以稍稍倾吐的对象。
她不言语,侍女们自然也不会过问,每日规规矩矩地照顾着,耳边偶尔听着些外面的响动,一晃便也过去了半个月。
这样的阵势,倒是与叶勋数年前初次征战时的场景有些相似——那时齐国派出了七万军队,日夜严阵以待地守在飞云城门口,硬生生撑了两年。虽说也消磨了敌方的锐气,但明显己方消耗更大。这样的做法在当时争夺皇位的情况下,尚可以理解为齐越为了击破太子势力而设下的计谋。但如今,太子党早已倾覆,齐越也登上了皇位,再有此举,又是为何?
齐越这个人,论才智,未必比得过赵峥;论胆色,又未必及得上叶勋,明明是落了下风,但他偏偏有一样最不可忽略、也是身为一个霸主最关键的特质——狠。
他的那种狠,并不是残忍和暴虐,而是清醒到残酷的一种割舍。他可以面不改色地说着要夺走旧情人的江山,毫不犹豫地将从前深爱的人一步步逼向死路。
可如今,齐越这样的做法到底是为了什么?
旗云想不明白,她只是隐隐的察觉到不对:四十万大军并不是个小数目,齐国与姜国古来便旗鼓相当,那么多的人马,几乎是齐国军力的三分之二,他不可能用来玩笑。同理,姜国也不可能用同样的兵力来回应一个玩笑。
她的不安随着时间推移不但没有消散,反而愈发壮大,渐渐汇集成鼓胀的一大片,时刻游走在爆发的边缘。
旗云正觉得烦闷,蓦地听她说“不好”,当下心头一紧,追问道:“什么不好了?”
“娘娘,萧、萧公子出事了!”霜露额头见汗,急切道:“萧公子和谢清不顾军令,私自跑到敌营去探听消息,结果不慎被人发现,一路追杀了回来!听说中了几箭,现在还生死不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