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霜露抬起头来,便见旗云轻飘飘地委顿下来,立马扑上去将她接住。正慌乱得不知如何是好,又听见屋外长桂的喊声:“皇上驾到——”
方才的惶急因为晕倒而中止了片刻,醒来又见赵峥如此反常,旗云沉默了一阵,这才慢慢找回思绪,开口道:“寂云呢?寂云没事吧?”
赵峥始终看着她,并不接话,握着她的手却慢慢用力。旗云吃痛,想要收回来,却又按捺不下焦急。略挣扎了一下,便又问道:“到底怎么了?你让我去看看好不好?”
赵峥从来没有限制过她的自由,在任何事上,他都给予了绝对的宽容与包容,旗云几乎已经习以为常。因此当今日赵峥说出这番话后,她竟一时不能理解。
第二十章:誓约
起初的时候她还不可置信。凭她对赵峥的了解,是决计做不出这样的事的。但是如今事实摆在眼前,她连踏出碧泉殿一步都不可能,也无法不承认这次赵峥是真的下定了决心。
旗云一面担忧胞弟的安危,一面又忍不住猜测赵峥到底为何将她囚禁在此。毕竟,倘若他不愿意自己前去飞云城,哪怕是担心,她也会尽一个妃子的本分,不再提起。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况且,赵峥所谓的囚禁,与其说是怕她出宫,反倒不如说是为了防止别人踏入碧泉殿。
旗云看着碧泉殿外密密麻麻的守卫,禁不住想:难道是宫中出了什么事?
赵峥依然每日来看她,却不再同往日一般,一待便是半日。现在的赵峥,往往都是来去匆匆,只简单地向她交代几句,问问她的身体状况,便又离去。不过好在赵峥每次前来,都会告诉她一些关于寂云的事。说寂云何时醒来,何时服药,伤势如何,让她不必担心。
赵峥的这番举动,自然是为了保证母亲的安全。毕竟现在时局动荡,连京城都危机四伏。母亲一个女人,住在太傅府那么大的院子里,也确实令人无法安心。
旗云听了他的交代,感激之余,又更加心疼起赵峥来。
于是旗云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每次看到赵峥都是欲言又止,想要询问,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眼看着赵峥一日比一日消瘦,一日比一日憔悴,旗云终于无法忍耐。
“我是你的妃子,一陨俱陨、一荣俱荣,我为何不该知道?”旗云却是不罢休,拉着赵峥在床边坐下,摇了摇他的手:“你打算怎么做?外面情况如何?开战了吗?”
这些问题旗云已经憋了数日,现下一口气问出来,竟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笑了笑,扬起脸看着赵峥,又道:“我已经和你站在一起,难道你连今后的路都不准备告诉我吗?那我要怎么走下去?”
旗云捏了捏他的掌心,略带撒娇地口吻:“说话啊。”
不必如此?什么不必如此?为何不必如此?她明明已经嫁给了他,夫妻之间福祸与共本是平常事,更何况他为她做了这么多,难道她想要给予一点点回报都不可以吗?
旗云觉得有些委屈,但仍是柔声道:“皇上,旗云虽然只是众多嫔妃之一,却也理当不离不弃。”
“旗云,”赵峥失笑,牵起她的手,轻轻握在掌心:“你觉得我们像是皇帝与妃子的关系吗?”
“我将你视作知己,这世上或许再也没有人比你更加懂得我……哪怕是从前的徽之,都不如你。”赵峥将旗云抱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似是安抚又似是怀念:“自从八年前那件事后,我便很长时间没有真正的活过了。直到后来遇到你……那些事,我从来不曾对任何人提起过,甚至连自己都少有回想,因为每一次想来,总是觉得心绪难宁。”
“他如此步步紧逼,我又怎能一味后退?”赵峥轻笑,摇了摇头,又柔声道:“我倒是不怕摔得粉身碎骨,但就是怕没能将在意的人好好托付。”
旗云尚未从悲痛的情绪中脱离出来,蓦地见他要走,便下意识地唤了一声。赵峥没有回头,身侧的手却紧紧握在了一处。
赵峥看着她,却始终无法说出拒绝的话——她像是一根柔软的刺,不声不响地便驻扎在了心头,起初时尚未太过留意,等到某一日忽然疼痛起来,才恍然大悟,原来竟然已经扎得那么深。
人世间的感情有那么多种,却偏偏找不出一种能恰如其分地冠在他们之间。明明已经亲密无间,却又始终隔着千万里的迢迢距离,看不清亦道不清,温柔又疼痛,非死不罢休。
“后来的事你便也都知道了。你虽说当我是知己,我却始终认定你是我的丈夫。尽管我无法控制我的感情,尽管我仍然记着叶勋,也还在等着叶勋,可是我始终明白……我萧旗云,嫁的是赵峥。”
只是这一次,唯有这一次,她却选择了抗争。
赵峥久久不语。
她的长发平日里都被挽在脑后,用一枝深红的珊瑚簪子别起来。虽然简单,看起来却格外令人动心——红色的珊瑚映衬着墨色的长发,愈发显出一种妖娆的纯真。
“我依然爱他。哪怕是陪你死了,我也爱他,也等他。”旗云静静看着他,笑意温柔:“很矛盾是不是?但……就是这样。”
“……我明白了。”赵峥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却是清澈明净,他笑道:“我赵峥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番外二:修茗
修茗紧了紧领口的衣衫。
练了十余年的字,背了十余年的诗,到头来,记得最清楚的,仍然是这短短的四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