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饭儿一边手脚俐落地穿上干净的衣裳,一边看着地板发楞。倏地,一个念头飞快地窜过她的脑海,使她情不自禁地喃喃自语起来。
“等会儿,二师兄进房来会要睡在哪儿呢?
“依着二师兄的性子,他一定会说要随便打个地铺,但是这地上的湿气这么重,若着了凉怎么得了?我索性佯装不小心打翻浴桶弄湿了整片地,好让二师兄断了打地铺睡的念头。
“但是,二师兄他一定会接着说,他坐在椅子上趴着桌子将就睡一晚便罢了。那又怎么行呢?明儿个醒来肯定筋骨酸疼的。我还是继续假装不经心跌了一跤,把桌椅也给撞烂好了。
“嘻嘻嘻,如此一来,二师兄就非得和我一同睡在暖呼呼的床榻上不可了,说不定哪,二师兄明早醒来会觉得对不住我,而要对我负起责任,然后就开口说要把我娶过门哩!”
低头瞧瞧自己身上已经穿得整整齐齐的衣衫,捡饭儿扯扯袖子,继续低语咕哝起来。
“早知道衣裳就别穿得这么快,让二师兄回来时不小心见到我衣衫不整的模样,那二师兄岂非就得对我负起责任了吗?嘻嘻,我好聪明哦……”
傻头傻脑地窃笑了一会儿之后,捡饭儿好像突然又找回了理智一般,嘟着小嘴甩甩头,自责地开口。
“哎呀!我的心眼怎么这么坏?不让二师兄睡地板、趴桌上,是因为怕他会不小心着凉,担心他腰骨会犯酸疼才对嘛!
“啧!我究竟想到哪里去了啦!怎么自个儿东想西想就想歪了念头、拿坏了主意呢?活像个想占尽二师兄便宜的急色鬼。
“可……可是话又说回来,这算不算得上是个千载难逢的大好良机呢?如果我就这么硬生生的糟蹋掉了,以后还会不会有这种机会呢?往后倘若看到二师兄先娶了别的姑娘进门时,我会不会哭着后悔呢?
“一路上遇见过那么多姑娘家,她们都不时拿眼角偷瞟着二师兄,十分钟意二师兄的样子,就连凤吹山庄的公冶小姐也好似爱慕二师兄爱慕得不得了,这我该怎么办才好呢?”
自言自语的同时,捡饭儿神情恍惚,双臂似有自主意识般地将浴捅倾翻倒地,弄湿了房里的地板;纤瘦的双臂轻轻一掰,便让扎实的圆桌木椅四分五裂,散落在湿地上……
原来这丫头对他是这般心思。
傅隐睿并不是蓄意偷听捡饭儿的自言自语,而是他自客栈的大澡堂梳洗沐浴完毕之后,担心自己贸然地推门入房去,会冒犯到未着装整齐的捡饭儿,所以他才稍微凝神注意聆听房门内的动静。
结果,所听到的是让他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的内容。
该哭的是,捡饭儿还真的将浴桶打翻泼湿了地面,也将桌椅全拆得支离破碎,而他一个堂堂男子汉,却要像只待宰羔羊般落入动歪念头的老虎口里?
该笑的是,他竟然一点也不为捡饭儿的傻气举动感到气愤或者是厌恶,反倒有股正中下怀的欣喜感。
其他姑娘们使来令他感到厌烦和无趣的拙劣小手段,捡饭儿使来却让他感到是种可爱的行为,这是因为他已经对她动了心的关系吗?
环境造就成的坚强性子、让师父给磨出的温顺性子、良善助人的慈悲性子,还有女儿家爱娇的性子……总合起来真是教人无法不从心底去喜爱她。
哎!不过,捡饭儿那股奇怪的蛮劲,认真发挥出来倒也挺吓人的就是了。
傅隐睿在打算推开房门前露齿笑了笑,想着:捡饭儿啊捡饭儿,你知道这么做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吗?你究竟是想要我早点歇息好养足精神,还是想要折磨我呢?
“二师兄,对……对不起,我……我不……不小心把浴桶打翻了,还……还不小心跌了跤,把……把桌椅给压坏了……”
因不习惯说谎而心虚又心慌的捡饭儿,明明已经在心里打好了草稿,但仍觉得自己这谎扯得是漏洞百出,教人难以信服——
这么大又这么重的浴桶会无缘无故的打翻?她这没长三两肉的身子能将桌椅给压烂?
捡饭儿对自己的解释一点儿信心也无,实在是担心极了傅隐睿会追根究抵,她紧张地绞着手指头,不住地在脑海里头练习应答之词。
“哦。”傅隐睿以强大的自制力压住几乎要爆出嘴角的大笑,仅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直到此刻他才发觉自己真是有当戏子的天分。
“哦?”他只有这样的反应而已?完全不问她是如何“不小心”的吗?
捡饭儿已经默背得滚瓜烂熟的说词一点儿都没派上用场,这使得她松了一口气,又有点失望。
“嗯。”径自走向床榻,自在地脱去外衣、鞋袜,傅隐睿回头向捡饭儿招呼道:“不是该早点睡?”
“啊?哦!对对对,要早点睡,是该早点睡。”
捡饭儿呆呆地依照着傅隐睿的举动,也脱去外衣和鞋袜,端坐在床沿。
见到捡饭儿娇憨惹人怜的神态,傅隐睿内心不禁起了一阵难以自持的悸动。
他垂下眼险,柔和了素来严峻的眼神以及唇角,伸臂揽住捡饭儿小小的肩头,让她斜倚在自己的怀里。
傅隐睿这柔情亲昵的举动,使得捡饭儿一张小脸热烘烘的红了起来,胸房内的心儿也怦怦怦的跳着,脑袋瓜子霎时全糊成了一团。
“捡饭儿,明天到凤吹山庄给公冶老爷子送完了寿礼,你就别回铁猴山去了。”傅隐睿柔声对捡饭儿说着。
“别回铁猴山?那我要去哪儿?”捡饭儿微微挣开了迷雾,却又陷入一片迷悯,她将肩头离开傅隐睿温热的胸怀,有些惊愕地问着。
“跟二师兄回去可好?”他倾身让自己的气息完全笼罩住她,相对的也沉浸在她浴后的自然体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