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赵泽骏自不用说,当然是不会说什么,便是静娴,也并没有打算在第一日里就急功近利的发表什么震惊四座的政见,因此这日的早朝,更多的也只是陈大学士在恭敬的侃侃而谈,帘后的静娴则还是很好的扮演着一个对此有些不知所措的太后,更多的只是在帘后默默打量,将在场官员的职位与人联系起来,有个大致印象,对陈大人偶尔的奏请,几乎从头到尾都只是“可、”“便由陈大人做主,”这几句类似的废话。
这般近一个时辰,大赵三个月来首次的早朝便伴随着赵泽骏被吵醒后一声不满又响亮的哭喊而结束,几乎迫不及待的把怀里圣上交给嬷嬷后送回方太后那后,静娴叹息着揉着自己的手腕胳膊,却是已经在心里打算着,下次早朝定要带几个嬷嬷,能换着帮她抱着这位祖宗才行。
刚出太和殿,身后的绿柳便长长舒了口气:“这样便没事了?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呢。”
“只是当个架子坐着,又能有什么事。”静娴行着回头笑着看她一眼:“若现在就被这阵仗唬住,日后可怎么办呢?”
绿柳吐吐舌,这时也有另一个内监碎步上前,跪地行了一礼,恭敬说道::“陈大人请您到乾政殿。”
“恩,请他稍后片刻,本宫随后便去。”
看着传话的内监走了,绿柳上前帮着静娴把她头上繁重的凤冠小心取了下来,一边脆声问道:“您说陈大人这次找您会是什么事呢?”
“说不定是想教导我为后之道呢。”静娴带了些嘲讽的笑着,低头整了整袖角,抬头说道:“走吧,我可不能一辈子都只当这么个花架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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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帝登基五年后,已是双十年华的静娴正端坐于寿康宫内桌案前,面目严肃的盯着放在桌上的奏本,一言不发,满面沉吟。
“主子先用碗冰梨粥吧,降降暑气。”也已是豆蔻年华的绿柳端着一盛着景州白瓷碗的木盘慢慢行来,五年过去,曾经还稍显稚嫩的少女这时正是最漂亮的时候,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神色里却不像普通少女般是天真的少不知事,虽然笑容声音都很是爽朗,但却已能透着淡然稳重的风范出来。
一身暗色锦衣的静娴抬头,伸手接过盛着和瓷碗同样净白的雪梨白果,一面伸手轻轻拌着,一面不甚在意的低头问道:“舅舅还未到吗?”
“未曾,许是有事耽搁了吧。”绿柳将手里的木盘放下,又接着说道:“小姐,圣上方才发了火,刚派去的御前掌事宫女怕是又得换一个了。”
静娴一愣,却像是已经习以为常:“这次又是怎么了?”
“午睡叫起的时候不知怎的惹了圣上,把一杯热茶泼到她脸上了。”说起这事绿柳的眉头紧皱着,似有些抱怨:“刚沏的热茶,脸都毁了,莫说当差,怕是出来都能吓着人。”
闻言静娴也有几分叹息:“多赏点银子送出宫吧,怎么说也曾是带品的女官,有宫里关系在,便是出去嫁人应也不至于受了欺辱。”
绿柳点头答应着,便看见静娴似有些出神,接着语气难辨的悠悠叹息了一句:“这还只不过六岁呢,便暴虐成这般样子,还真是……”
从五年前开始,静娴心里对赵泽骏的些微的怀疑确是成了真,年纪越大也越发发现了,许是因为出生时在叶昭仪肚子中憋久了的缘故,赵泽骏不止是简单的“不甚机灵,”往好了说,算是太过“憨直”,一根筋不知变通,若是说的干脆些,大赵的这位新圣上,简直有些二愣子。
莫说帝师陈大人费尽心思教导的为君之道了,只是启蒙后刚开始的识字写字,便已经难煞了教导的大臣,整整教了两年,也就将将让赵泽骏的字能到勉强可见人的工整水平。若只是这样就罢了,偏偏因为这天下之主,谁都不敢违抗的身份,脾性也并不宽和,若能好好哄着还好,若是不能,一个不如意心气上来了,静娴方太后这些人还好,周遭伺候的宫人不论身份品级,掌掴杖责都已是司空见惯,虽然年纪尚幼,但已显出了几分暴君的苗头出来。
但正因如此,一心为国的陈大学士似已经对这块扶不上墙的朽木完全失望,反而经过这几年的观察又重新将目光放回了曾经的大皇子,如今在盛京逸王府上逍遥度日的逸王赵泽书身上。
这样的行为自然不是静娴愿意看到的,随着陈大学士与赵泽书的日渐亲近,已经经过五年准备的静娴自然也不得不开始做些动作。
“主子,何大人到了。”这是福全进来低头禀报。如今的福全虽已被静娴调去掌管内务府与慎行司,但通常没什么事还是会到寿康宫这当差,许是在惩处宫人的慎行司呆久了,见多了责罚刑讯的缘故,如今虽然还是和往常一样寡言少语,却不同于以往的沉默低调,反而透出了些阴沉出来。
静娴抬眸看他一眼,略点点头:“叫进来吧。”
福全略躬躬身,转身而出,片刻就带着静娴的舅舅,已是正三品的户部侍郎何大人进了门,撩起官袍下摆对静娴行了一礼,语气恭敬:“臣见过太后。”
“何大人请起。”静娴面色淡然,因为是主从之别,大多时候静娴对着自己这位舅舅是不计亲族辈分的,因此等得对方站起后,便也干脆的步入了正题,让身旁的绿柳将桌上的奏章送给了他,开口说道:“此次请何大人过来,就是为了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