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江陵小声不满道,“搞这么文绉绉做什么。”
听着他有些抓耳挠腮的语气,梦简不由得轻拂心里的阴云,抿唇一浅笑。
司空凉眼光一寒,向江陵拱手道:“方才还未问过这位公子尊姓大名?”语气恭敬,可惜一股寒气隔着桌子传了过去。
总算过问自己了,真沉得住气。江陵心底赞一下,爽然一笑,拱手把这要命的礼节还回去:“在下叶江陵,梦简公子身边吃白饭的,不足挂齿。得司空庄主如此在意,实在是受宠若惊。”
梦简看了身边人一眼,垂下眼帘,遮起视线。
又是那种假面般的笑容。把自己的名字扯出来,并非随口说说。
司空凉挑眉:“哦?江陵公子呀……”冷淡的视线在梦简脸上转了两转,转开,“看来公子对在下十分了解,有空的话,我们可以一同聊聊,想必会有许多共同话题。”
“一定一定。”
幽弦深幽的眸子在司空凉身上定了定,又滑到江陵礼貌的笑脸上,余光不忘扫过眼底阴狠从未离开梦简的靳越红、和垂眸看杯的梦简,慢慢地饮下杯中酒,映照在酒杯上的,是一双晕开冷冷嘲讽的无情眼眸。
哼,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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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桌小型午宴,一个久远的伤情故事,六个各安心思的人。
到后来,诸人相继散去,梦简刻意留到最后,江陵只得为他等着。等到楼上只剩下他二人,江陵终于不耐,夺去他手里一直捧着的酒杯,一饮而尽。
梦简一惊,眼睁睁看着酒杯脱手离自己而去,张了张口,没能说出心里的话。那是他喝过的啊……
想必既是说出来,也会被一堆无所谓乃至无耻的话堵回来……还是算了吧。
“哈!”江陵置杯在桌发出“嗒”的一声,作豪爽又满足状,顺便小责备梦简一下,“有酒不喝,浪费哟!”
“……”不同他理论是明智不是懦弱。如此自我暗示道,梦简偏开头,抿唇,还是忍不住道:“酒宜节饮,忿宜速惩,欲宜力制。依此三宜,疾病自稀。美味虽难得,喝那么多,有什么好。”
“所以被人辱骂欺侮,也不生气么。”
梦简一愣,转头。江陵正看着他,眼中神色未明。
而后又听他说:“真的不生气么。”
“忍气吞声,对身体也很不好的吧。”
不轻不重的话,一字一句的,好似一刻一刻的珠子打落玉盘一般,静静敲击在心上。
梦简闭了闭眼,紧绷的面皮松了一松,微折颈望向桌腿,过了片刻,忽然轻声问:“你觉得,先生讲的这个故事,有几分真?”
“开始。结局。”
答得如此毫不犹豫,也如此认真。梦简听着,觉得心里有什么,从混沌中浮了起来,又有什么,沉了下去。
“是么。”他也这么说的话。认了。
“一部分的缘由。”轻淡的语气,忽然又开口。
“嗯?”梦简蓦然抬头。
江陵开始搜刮壶里的剩酒,自然而然地答:“两个人感情好成那样,突然之间说决裂就决裂,很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呢。”
梦简垂头看向搭在膝上的十指,叹了一声:“所谓因情成错,生离死别,原不过是缘于旁人眼中以为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仰颈正要再次豪放地一饮而尽,听到这句意有所指的话,江陵停了下,笑笑:“但是亲身经历的话,大概就不会觉得是小事了。”
梦简点点头:“所以以为爱恨情怨的事,能如犯罪按律惩处这般,由他人轻易了断,这种想法,只徒让人觉得可笑吧。”
江陵看定少年被长睫遮盖,显得水色幽深的眼眸,放下酒壶,给自己和梦简各倒了一杯酒,用杯底弹了弹梦简额头,等他抬头小小怒目,示意他接过酒杯,笑笑:“我觉得啊,只是没说好,也不曾约定过,好好讲清楚的话,很多事情就都可以避免了。”然后用自己的跟他一碰杯,仰头喝下。
梦简听了,一呆。身体自动跟着他的动作,讷讷地接过杯,讷讷地跟着喝了下去。
江陵满意地看到他因为自己的话而发呆,心里自我表扬一番:我说得好啊,很感动吧!梦简蓦然抬头,他在心里大喊:表扬我吧表扬我吧……
“我的酒杯,你刚才用过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