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头昏耳鸣,只能感到疲倦和晕眩。何谈想念和爱情呢?那只是晕眩时后颈的轻微麻痹,是呼吸困难时眼花的幻觉。
土坡上躺着一匹母马,曲翔浑身腥臭地拿开新生小马的胎衣,羊水把地面湿了一大片。热乎乎的骚味令人作呕。
“还好……”曲翔看着那匹新生的小马驹:“幸亏弄出来了,不然大马也要跟着遭殃。”
“曲大夫,这就没事了吧?”马匹的主人是退休的邮递员,这个看上去粗粗笨笨的汉子曾经担负着几百里村寨和外界的联络。这匹马是他退休后买下来的,在村寨间运送货品,这是他全部的家当。
母马第一次产子,焦躁和疼痛使它鸣叫了一天一夜。乡邮员急得没办法,找兽医要走几里山路,索性就找到了住在村里的志愿者们。
人医当作兽医使,听起来责任不大。可是有鉴于这匹马对乡邮员的意义,志愿者们都不敢轻举妄动,围着母马转了一整夜。最后,母马实在是疲倦了,跪在地上生。姿势不对,小马露了头却出不来。
眼看小马就要憋死在母马肚子里,曲翔一咬牙,摞起袖子干起了接生的活计。
“还活着么?”同来的一群人都上来七手八脚地帮忙。
“等等!”曲翔摸摸母马的肚子,拿起一旁的白药,给母马的产门上药。白药是这里的特产,比外面的纯正,却是俯拾皆是。
第一次生育,母马的产门有轻微撕裂伤。
母马歪在地上,鼻翼剧烈地呼扇着,一双大眼睛里全是眼泪。一天一夜的折腾使它筋疲力尽。小马驹在母亲身边挣扎踢腾,仰着脖子扭动。母马努力地伸头过去,蹭一蹭新生的孩子。
一群人蹲在马匹旁边,七嘴八舌地研究开来。
“它怎么不叫啊?”一个女同学好奇地问。
“它为什么一定要叫?”曲翔扎着腥臭的两只手,笑问。
“人生出来就叫,狗也是。”女同学说。
“凡事总有个例外的……”一桶水呼啦一下泼在曲翔的胳膊上,曲翔飞快地搓着手和胳膊:“我也奇怪,它怎么不叫?”水是刚从小溪里打上来的,冰凉。曲翔一边吸着凉气一边抖落手臂上的水珠:“好凉!”
乡邮员笑呵呵地放下木桶,蹲下来抚摸自己的马匹,满脸心疼和喜悦:“曲大夫,谢谢你啊!”
“太客气了!”曲翔把沾满母马羊水的衬衫脱下来,扔进小溪里,揉了两把,顺手擦了擦上身。身上挂着水珠,被风微微一吹,真是凉快又舒服。
不远处的传来拖拉机的声音,丁泰然哆嗦着从坡下露出来。村长拉着一车日用品和两只猪仔轰隆隆地爬上山坡。
村长家开了个小商店,每隔半个月就去镇上进货,顺便把大家的电器一路带过去充电。丁泰然这个耐不住寂寞的人每次都要跟着,哪怕只是去镇上吃碗西红柿面,他也要享受一下离文明更近的气息。
拖拉机停在了众人面前。
村长看着地上歪躺的母马,熄了火跳下来:“生下来了?真他妈不容易!昨天下午我走的时候就在叫唤,现在才生下来!”
“就是么!不容易!”乡邮员给村长递过去一根烟,笑道:“亏了他们这些大学生,曲大夫给做了回接生的。哈哈哈!”
曲翔赤膊光脚,从溪水里跳上来,拎着鞋,肩上搭着衬衫。
“曲医生,谢谢了啊!”村长笑眯眯地拍拍他的背:“这畜生是老邮递的宝贝哩!比他家里的女人还贵重些!”
“呸!”乡邮员笑骂:“你家里女人也没有你这破车贵重!”
丁泰然颠簸了一路,头昏脑胀地抱着几个笔记本和一背包手机:“曲翔!你裸奔啊!”
曲翔不理他,走过来径自抓着一头小猪仔:“丁泰然,你有没有给我的笔记本充电啊?”
小猪蹄子被捆着,吱啦吱啦地叫。
“丁泰然,你晕车啊?”曲翔捅捅小猪。
“你大爷!曲翔。”丁泰然抱着大包小包站起来,笨拙地往下爬。
“哟!你在这呢?”曲翔扶他下来:“你要不站起来直立行走两下,我还真分不出哪是猪,哪是你。”
“你……你……滚。”丁泰然被颠得直打嗝:“妈妈的!这一路……颠得老子肚子里的那点面条都瓷实了!哎哟!直恶心。”
“又吃西红柿鸡蛋面去了?”曲翔接过自己的电脑包。
“嗯……嗯?”丁泰然闻见他身上的腥臭味,一阵反胃,捂着嘴跳开。
“怎么了?”曲翔回头看他:“你害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