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不明白摄政王的苦心,然后后宫中的佳丽如云,尚且不能拴住皇上的视线,这些庸脂俗粉,村姑渔女,又怎会令皇上动容?
攒动的人潮中,一抹纤细的身影忽地掠过澹台凤鸣的视线。
她着一身蓝底白花的布裙,一头乌黑的长发挑起一束随意地在头上挽了个髻,插了枝木簪固定,余下部份自然地披在两肩。
虽只有一个背影,看上去已是别有韵致。
她的手上牵了个粉妆玉琢的小女孩。
一张莹白如玉的小脸蛋,胖乎乎,粉嫩嫩,圆滚滚,上面嵌着一双黑漆漆,圆溜溜的眼睛,正灵活地左顾右盼,可爱得教人恨不得咬上一口。
那双胖嘟嘟的小手里,正举着一枝糖人,红艳艳的小嘴巴,一张一合,舔得不亦乐乎,粘了一嘴的蜜汁。
她一边吃糖人,一边噘着小嘴不知说了句什么。
少妇侧过身,亲昵地捏了捏她的颊。
澹台凤鸣如遭雷殛,蓦地停下了脚步:“意意?”
她黑了,瘦了,但是眉眼宛然,丝毫也不影响她的美貌。
“四哥,这个泥人做得颇为有趣……”澹台文清兴趣勃勃地从小摊上拈了一枚泥人在手,转过头去向他卖弄。
他挥动的手臂打在了澹台凤鸣的脸上,挥动的袍袖遮住了他的视线。
“滚开!”澹台凤鸣发了狂地怒吼一声,一拳挥了过去。
这一拳挟怒出手,未留余力,澹台凤鸣全无防备,被他一拳打得飞了出去,摔倒在一个货摊上,咣唧摔倒在地,滚出去,连砸了好几家地摊。
小安子离得最近,第一反映是扑上去把皇帝护在身下,大喝:“小心!”
影卫在远处跟着,眼见突然生变,未及思索,拔出刀剑就冲了过来,把澹台凤鸣团团围住。
来逛娘娘庙的绝大多是些妇女小姐,哪里见过这种场面?
几乎是立刻,尖叫声,奔跑声四起,整个集市顿时大乱。
待澹台凤鸣冲出重围,地上已是一片狼籍,哪里还有唐意的踪影?
他站在空旷的广场,神色茫然。
刚才那一幕,究竟是他眼花,还是南柯一梦?
“四哥~”澹台文清被揍得莫名其妙,从地上一跃而起,冲到他面前:“出什么事了?”
四年了,从唐意出事之后,他就没见四哥动过脾气,再大的事情发生,他都不急不躁,沉默冷静得教人害怕。
刚才的那一声咆哮,如同睡狮猛醒,惊心动魄。
澹台凤鸣并未理他,只伸出手怔怔地抚着胸膛。
血液在胸腔里奔腾,心悸和心痛同时侵袭着他。
四年了,他的心终于在冰封雪冻中,有了一点温暖的感觉。
虽然只有一点,但冰冷如此漫长,痛楚如此深刻,仿佛会一生一世追随着他。
仅此一点,也足够温暖他。
于是,他知道,那不是错觉,这不是梦,他是真的看到她了。
就是刚才,那一瞬间。
他一动不动地站着,唯恐任何一个微小的动作,惊走这来之不易的温暖。
“四哥~”澹台文清见他神色古怪,似哭又似笑,越发惊骇,小心翼翼地戳着他:“你,说话呀,到底什么事,不要吓我~”
“传旨下去,立刻封锁所有进出凤庆的道路,所有影卫,衙役全员出动,挨家挨户给朕搜,不许漏掉一个人!”澹台凤鸣缓缓开口,声音是不容置疑的坚决。
她出现在这里,肯定是为璃月而来!
璃月大婚之前,想来不会离开。
“挨家挨户搜?”澹台文清已忘了惊讶和不妥:“四哥,你要找什么人?”
自古以来,朝廷与武林之间的关系就相当的微妙。
朝廷禀着高高在上,自以为宽大仁厚地治理;武林则抱着戒备之心在卑微和羡慕之间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