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芙蓉越过清瑜看到后头的尹兰烟阴恻着一张脸,禁不住打了个冷战,连忙低头退过一边。木樨眼里除了清瑜,哪里还有别人,趁着机会仔细打量了自家大小姐一番,这才微笑了笑。也退步站了回去。
轮到两个小的,竟然是年纪小些的嘉王府世子陈泽礼拉着哥哥陈泽祥上前,对着清瑜躬身道:“弟弟见过姐姐!”
清瑜见这小人儿一板一眼倒是正经,心头喜欢。忙将二人拉过来,逐个看了看,这才道:“这么多年来没有见过你们,想必你们都见我生分得很。从今往后,姐姐回来便多陪你们一起玩耍,可好?”
陈泽祥虽是大少爷,却是生下来不得宠的庶子,往日里被冷淡得惯了,见清瑜对待自己跟世子并无两样,一时有些发愣。世子陈泽礼却是不大怕生,晃着脑袋想了想,露出小虎牙笑道:“姐姐会踢毽子不?”
清瑜闻言一笑:“姐姐不仅会,还懂得好多花样,泽礼会踢花样吗?”
陈泽礼开心拍手道:“姐姐教我!我只会拐子马,阿德会好多,可是……娘和姨娘都不准我学,说会崴了脚。”
清瑜知道陈泽礼是嘉王府的宝贝,众人难免呵护过分,忙笑道:“有姐姐在,便不妨事。阿德是谁?”
陈泽礼忽然有些不开心,嘟着嘴道:“阿德是跟着我的小厮,这才没有跟我们出来……这里不好玩。”
木樨忙接了一句:“阿德是王府的小太监,陪着少爷们玩的。”
清瑜闻言略略皱了皱眉,她虽然不会刻意歧视王府的太监,但是她也知道只有这种玩伴,对于弟弟们的成长是不利的。这些下人们为了讨好主子,常费尽心机的弄些精巧物事或者新奇玩意来巴结。长此以往,将孩子们误入歧途也不是不可能的。好在如今自己回来了,可以适当引导引导。
尹兰烟见陈泽礼只顾着说玩乐的事情,觉得在太子妃面前丢了脸面,忙出口打断姐弟俩说话,道:“泽礼,刚刚见面就得意忘形,姐姐一路上辛苦。回头等她休息好了再来陪你玩。”
太子妃张氏见到这姐弟三人,不免触景生情,她出来时间也不短了,放心不下病榻上的儿子,就借故起身告辞。
尹兰烟忙让起身送客,正准备招呼孩子们跟太子妃道别,却见清瑜已经一手一个牵了哥儿俩出来,规规矩矩行了恭送长辈的礼。太子妃笑了笑,嘱咐了清瑜几句,这才走了。
尹兰烟没料到清瑜有这般魔力,刚见一面,便把与两个孩子的陌生感消除了。她却不知,清瑜自从学了佛法,身上自然而然流露出一种祥和的气质。加上孩子们虽小,心思却比大人通透,谁真心对他们好,凭直觉便能感觉出来。泽祥、泽礼又与清瑜有天然的血缘,只一接触,便黏上了清瑜。
尹兰烟等太子妃走了,这才正色吩咐木樨、芙蓉道:“你们带着泽礼、泽祥回去吧。吃饭的时候再领他们来。我和瑜儿说会话。”
泽祥向来不露形色倒也罢了,泽礼却有些舍不得清瑜。
清瑜知道尹兰烟这一关肯定得过的,笑着哄泽礼道:“你们乖乖听话,吃过饭我再陪你们玩儿。”
木樨有一肚子话想对清瑜说,但她也知道不急在这一时。小姐从小就是有心思,绝不会这么一时半会就着了尹兰烟的道,忙拉着依依不舍的泽礼施礼退下了。
等人都走了,尹兰烟打发了伺候的下人,看着眼前亭亭玉立的少女,轻咳了一声道:“瑜儿怎么突然来了巴州?太子妃说你一路艰危,到底如何?”
清瑜见尹兰烟正襟危坐,一副母亲居高临下的样子,微笑了笑,便自顾自的找了把椅子坐下,用对平辈的语气道:“说起来也跟二娘你们差不多。国难当头,延州感应寺也不能避免,被蒙古人围困,几位感应寺的师兄护送我逃了出来。在合阳县境内遇到率军支援的梁国襄王,这才摆脱了蒙古人的追杀,安然归来。”
尹兰烟倒是没有多关心清瑜,自从上次给姚贵妃送殡在感应寺见过清瑜,她便知清瑜是绝难被自己收心的。不像两个儿子,年纪小,又在自己面前长大。只是清瑜一而再再而三的不给自己面子,如今不告而坐,明显是不拿自己当母亲,尹兰烟还真有些沉不住气了。她能当上嘉王府的主母,虽有几分运气在,却也是她辛苦搏来的。清瑜不过是个被褫夺了郡主封号的女儿,竟然如此挑战自己的威严,是可忍孰不可忍!
尹兰烟刚要发作,清瑜抢先一步先开口道:“二娘这些年来周全这个家,实在辛苦。连子嗣的事情都耽搁了,实在牺牲太大了。既然我回来了,不如二娘休养一段时间,让我来管这个家。也给我这个女儿一个机会,对远在边关的父王尽一点孝心!”
正文 三百一十五、下马之威
清瑜这一番话出口,尹兰烟几乎没急得背过气去。她这个侧妃还没有开口拿母亲的范儿,这丫头竟然这般大胆,张口就要揽权起来!这还了得!
尹兰烟手背青筋暴起,一掌拍在案上,大声道:“放肆!你待我无礼,我本看在姐姐走的早,你又一直在庙里无人教养的份上,也就忍了,大不了以后慢慢教就是。可是你刚回来,就这般不敬尊长,我是你父王奏请皇上亲封的侧妃,是上了皇家玉牒的有名分的媳妇。你怎敢如此?”
清瑜见壮若雌狮的尹兰烟,嘴角轻笑,越发看出了尹兰烟骨子里的自卑,站起身道:“二娘这可是误会我一片好意了。实话说,刚才见二娘看弟弟们的眼神,瑜儿便知二娘疼爱孩子。如今算算二娘嫁入咱们王府也这么多年了,却还有没有子嗣。这可如何是好?这女人,总归要个孩子在面前守着。您放心,我将来一定让泽礼这个世子哥哥好好照顾您的孩子,保他一世富贵。”
尹兰烟急道:“这些年来王爷都在陇南,回京述职也是来去匆匆。这子嗣的事情怎能怪我?况且,泽礼、泽祥不都是我的孩子?”
清瑜闻言腾的站起来,高声道:“当然不是!二娘记清楚了。嘉王妃永远只有一位,就是我母亲司徒长宁。你是侧妃,名字永远在母亲下面。弟弟们都是母亲的儿子,你不过就是担着教养他们的责任罢了。你年轻不晓事,难道没有懂事的奴仆提点你一句?这些年,你是不是过得太自以为是了?”
清瑜说一句声音便高过一句,说完最后一句,直震得本发怒站起了身子的尹兰烟又坐回椅子上。她不过是一个深宅妇人,又怎么经得起清瑜这内含天龙禅唱的声声催问?尹兰烟只觉得背心全湿,意志全无。
清瑜见尹兰烟这个样子,倒是没再继续逼迫,收了声,居高临下的看着尹兰烟。尹兰烟一时间觉得内心悲苦不已,这些年来她看上去威风,其实何尝过过一天好日子?嘉王一年难得回来一次,夫妻感情也说不上多么相合。而外头那些亲王妃,瞧她这个侧妃总是低人一等,开口闭口仍是司徒长宁。回到府里,即便面对几个姨娘孩子,她也没有办法只手遮天。木樨是长宁临终嘱托的,尹兰烟知道木樨在嘉王心中的份量,不敢真个残害。正如清瑜所说,尹兰烟自己又没有孩子,她也不知道以后如何,还指望着世子泽礼敬重自己,可是有木樨在旁,泽礼始终不肯与尹兰烟亲近。这些年尹兰烟固然越来越闹得不像话,也正如清瑜看出来的那样,是自卑发作得厉害。
这一切都在清瑜回来的时候激发到了顶点。
尹兰烟已经有了侧妃的名分,已经得罪了那么多人,这时候让她让出手中的权柄,她如何能甘心?
她睁圆了眼睛,瞪着清瑜道:“若我不依,你还要强抢不成?”
清瑜转身,沉声道:“你眼光太浅,我这是在为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