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瑟不依不饶的跟过去,在一旁旁敲侧击,「你其实……也是怕有搅乱起江湖的血雨腥风。你心里未曾不是期待过安稳的。」
「说些甚么鬼话,世道越乱我这鬼市生意才能更好。」
「你啊……总是不肯说真心话。」
「连心都祭祀出去了,何来话语还能真心。」一口气走到门口推开房门,苏提灯干净利落的回身关门,把晚了他一步的沉瑟彻底关在门外后,笑的冷清道,「沉公子,到时候阵法一起,连你也在其中,生门虽已言知。仍万望小心为上。」
沉瑟摸了摸鼻子,心说这是知道这货要重新专注修阵法图了,於是也不去叨扰,冷冷淡淡道,「聪明人就该知道,他们那一去,定是无回的。」
——每一场生死攸关的战斗,聪明人都不会抱着活下来的信心。千秋大业累累白尸一将功成万骨枯……江湖又何尝不是如此?
……
及至被迫同苏提灯走了不同的路线,沉瑟心里亦拿不得准,向正渊盟举荐自己多少也会点蛊术的竟然是这小兔崽子,然后正渊盟那个喜穿一身红衣还上次给了自己一剑的男人也莫名其妙投了赞同票,自己倒现在和他一路。
一路固然是好的,一会趁人不注意就把他放躺了夺了武器走,再绕回去找苏提灯吧。
沉瑟握着扇子的手微微有些发汗,今次不知道是怎么了,或许已经习惯了将冷清的少年时刻挡在自己身后,这般于暗地里无声回头却难得一见,总觉得像是少了些甚么,心里空落落的。
同样,沉瑟也不敢承认心底那个糟糕的想法——总觉得,会出甚么大事一样。
会武功的人都脚下行云一般的四处地下暗阶里撩着,只待着先悄无声息的解决完控蛊人之后,接到统令,然后大家一起歼灭其余帮凶,再解救无辜之人。
并不是他们想把救人顺序排在最后,而是那群人有些是被折磨的已经不成样子,他们没有精力再控制一两个疯癫的人不被误伤,或者,不连累他们被发现。
又往前行进了一段路程,苏提灯忽然顿住了脚,提着灯笼的手不由自主抬高了几分,神色有些漠然的将前方望着。
冷爷带着的那几十个江湖人此刻都是一愣,老爷子压低声音了问,「怎么了?」
冯老这一趟并未来,算是个在老巢里压窝的,加之青易病未好,总得有人看顾着。
另一条线路排蛊的柳妙妙,薛黎陷是同她一道走的,其实他不希望柳妙妙来的,怕她瞧见那东西影响不好,可她不来又确实不行,是个得力的帮手,因此这一来,薛黎陷便恨不得在她眼上蒙着布不让她瞧见那些脏心烂肺的东西牵着她走了。
「这,正渊盟给的地城图纸,没错么?」苏提灯的话里听得几分颤,连音里的冷清都有丝惶恐,「好像……路不对。」
戎冷一时也有点傻眼,地城这里是经常改格局的,他们的暗探几乎没几个月就要传来小修的图,但不会这么巧,前阵子刚修过,这又修了?
就在苏提灯停下犹豫着该不该往前走的同时,沉瑟那条路上轰然一堵石墙坍塌,然后地崩天摇一般的晃荡了起来。
几乎顷刻前便已是碎沙走石漫天乱晃,沉瑟侧身握了十七的手腕一下,尔后借着袖袍遮掩的风声,暗器便早已提醒了炼狱里的护卫发现。荡荡激起的沉屑之中,是正渊盟的人当先对发现这里异常的地城守卫发起了攻击。
像是从未收到过示警,却发现一群人已闯入腹地,顿时护卫同江湖人杀伐四起,晦暗的空间里一切都明辨不清,只记得前方是敌,身后是友。
再甩几下剑,隔开四周袭来的暗箭机关阵,转了几圈仓惶躲避,抬起身来便是一愣——哪边是敌,哪边是友?
唯有扯开嗓子了吆喝几声,打斗声叫喊声,声声入耳声声肝裂,亦喊不醒沉醉在炼狱里纸醉金迷声色犬马的人和牲畜。
这边打斗声一起,又加之乱糟糟的叫喊声示警声,其他两路不可幸免。
几乎是训练有素闻声而至,袖箭擦着鼻端过去的时候,苏提灯眉心微蹙,声音低的犹如九幽殿上的鬼魅,「那上面,沾了合欢散。」
一句既出大惊四座,戎冷老爷子随手在身前倒画了八卦两仪图便打了出去,凝固了空中的乱箭,打回去又觉得对方那种死相太难看,不打回去就这么凭空碎了还得劳烦自己这边的人再动手解决他们,而万一不慎中了箭……
苏提灯不动声色的侧移一步,像是被冷爷身上激荡的内力所震,而退了一下似的,只是明眼人看去,才能发现他不偏不倚的踩在了一处阵眼。
身后倒箭无数,还好他们这边的人闪边的快,趴地的快,不然那些箭刺死对方的同时倒先把自己扎成个球。
冷爷碎掉那沾了奇怪毒药的箭,有些茫然的回头看了一眼,忽然愤愤跳脚——「那群孙子原来是想来个前后夹攻,活活扎透我们!」
「非也。」苏提灯早已不动声色的换回了最初的位置,声音淡如逝墨,「我们的前方,并没有路。」
冷爷一愣,随即有点不可置信往前走了几步,看了看,真的发现一堵墙不知何时挡在了眼前,可是那些携带着弓箭的杀手又从哪儿出来的?
「墙泥之上,有时也称作沙散人。借着蛊术和阵法的遮掩。着实精妙。倒是小生一开始被前方无路而惊讶太过,忽略了周身情况,劳前辈费心了。」
冷爷回身,「那我去把墙碎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