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垂的眉目间不加掩饰的流露出自私的狡黠,他寻思道,“至少我知道,在你的眼中我算得上一个值得信赖的正人君子,若因为你欠下我的人情,我就要你跟我走,我反倒成了卑鄙小人。”
他对她坦然做结论,“如此不划算。”
要她心甘情愿的随他走,那才是划算。
慕容紫埋首低笑,用着余光斜了他一眼。
天都黑尽了,她望也只望得一个威武挺拔的轮廓,单手扶剑,微微昂首的姿态,看不清的脸貌更容人轻易生出美好的遐想。
他可是她最先看上的人,有家世,有才学,有风度,能文善武,脾气还好得不得了,如何都不会输给那个谁。
只要想到这里,慕容紫也委实纳闷得很,何以心思就不能放到他的身上?
强迫收回怪异的念头,她善意的打趣道,“正人君子……难道你不是?”
霍雪臣略作一思,还是那副坦坦然的模样,说,“那要看对谁了。”
慕容紫何德何能?
借了浑浊的夜色,她把随之生出的局促藏得完好,又再问,“值得吗?”
她的计上心头,是在春裕宫第一次见了宁玉华过后。
如何利用两宫太后的矛盾让她们相互争斗,在算计这一切时,她连眼皮都不曾眨过半下。
独独在霍雪臣这里,迟疑了许久才硬着头皮将他拉入战局,为自己经营酝酿许久的好戏。
分明清楚除了苍白无力的‘多谢’二字,她对他无以回报。
“莫问我值不值得。”合拢十指悠闲的置于城墙上,霍雪臣轻松的说,“我不过是随心而为,并非任何人能够强求,且是南巡的流言在宫里越演越烈,借着这一回,关太后无论如何也不会再视而不见,不是很好么?”
单说这一件,他也是得了利的。
正逢到酉时中,脚下有一队人自御膳房那方向来,恭恭敬敬的往东华殿行去。
角楼上的两个人便也暂且收了声,静静注视下方的动静。
那行人前后都有禁卫军护送,每隔十步还有两两成双的宫婢提着灯笼照亮。
在队伍的中间,每个宫人的手里均捧着精美又具有保温之效的食盒,盒子上贴了封条,到东华殿外后,需由试毒的小太监亲自揭开,逐一试过才会送到里面,给坐拥这天下的那个男人享用。
纵观前后,无一处不是规矩,连脚步声都出奇的一致。
当队伍渐行渐远,慕容紫和霍雪臣默然相视,心有戚戚焉。
今日在仁寿殿里费尽心机的闹这一出,到底是为谁呢……
幽幽深宫,红颜冢。
此处是她的归途,抑或者是……她的坟墓?
抽离了所有的烦恼和思绪,慕容紫喟然道,“或许有一天我真的愿意随你一走了之,只是到了那时——”
抬首对他复杂一笑,她蹙眉,“就算你不嫌弃我,我也会厌极了自己。”
“四娘。”霍雪臣低声唤她,沉厚的嗓音唯有宽慰之意,“帮你便也是帮我霍家,你又怎知道我没有利用你?”
还能说他是正人君子吗?
与其把他入宫此举算成顺应心意所为,不如说阴错阳差,因此归顺了楚萧离,做了他不得不承认的……最好的选择。
这天下是武德皇帝的天下,他是臣子,朝中的大臣要站队,身为御前统领的他也需要。
事到如今,早就与他当初的心意再不相同。
霍雪臣道,“原先我就对你说过,入宫担任御前统领一职,不是为你,至少不全是。带你远走高飞固然是我心之所愿,可人心那么贪,我之所愿并非只有这一个。你不会舍下他,所以便不会有那一天,你又如何对我的话分辨真假?”
他带不走她,她的心已经为了一个人在这座皇城生根发芽。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留下来,那么他为她,便是为自己,为霍家,为九五至尊的大楚皇帝。
他能因此立于不败之地,为何不为?
他更清楚,若只将他和楚萧离仅仅作为男人来看待,在慕容紫的心里,他定能略胜一筹,可难就难在这世上总有权利地位的悬殊之分。
他是臣,楚萧离是君。
哪怕是论个剑术高低,他也是不如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