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这话,韩继业忙将妹妹带开离母亲的屋子更远些,再三告诫:“威武大将军府的事父亲还在犹豫,我会尽力帮你,可你要听话,千万别去招惹梁定山。”
韩越柔冷脸道:“在哥哥眼里,我成了什么人了?您又几时看见我去招惹梁定山又或是别的男人?”
“是大哥说错了话,越柔,但我的意思你明白。”韩继业为难极了,他了解妹妹,外人眼中端庄贤淑的千金大小姐,在父母面前不会有半点错的孝顺女儿,其实内心有很强的个性,也正因此,才叫她二十年如一日地维持着外人与爹娘眼中的模样。
“哥哥快出门去吧,不要耽误了正经事,你还不了解我吗,我能出什么事。”韩越柔冷静下来,对兄长微微一笑,“哥哥放心,我没事。”
兄妹俩不久便散了,韩越柔正要往母亲屋子里去,恰见姨娘们结伴来向夫人请安。孙姨娘不在其中,而其他人见到她,都目光闪烁离得八丈远,从前好歹还能客气热络几句,但现在姨娘们看到她,一个个都避之不及。
显然孙姨娘的事,让其他人唇亡齿寒心有余悸。二小姐的善待是好,可见死不救算怎么回事呢,比起得不到贴补救济,出了事二小姐不站出来说句公道话的结果更惨,孙姨娘眼下就瘫在床上,不知哪一天能好起来。
这一切的变化,在孙姨娘出事后韩越柔就感觉到了,她原先在这家里,是菩萨神仙一般的存在,姨娘们被母亲欺负,可是能从她的善良里得到些许安慰,无人不是见了她就热情亲昵,可这样的感情很不牢靠,一旦失去了利益关系,就什么也没了。若不是真正想做个好人,而只是想赢个好名声,眼前的浮云早晚都有一天会散得一干二净。
比起瑾珠那样遭人恨的,自己这般人人都说好的,实则处境更不易。只因为人人都道你好,就容不得做错一星半点的事,做错了,在旁人眼里就是罪大恶极。虽然韩越柔没能为孙姨娘说话是她错在先,但自此就抹去她所有的好,连她本真心可怜姨娘们才暗中帮助的心意,都践踏了。
在这个家里,她几乎不剩下什么了。
且说这日的朝会上,皇帝没有提起神山侯府聚会的事,反是将梁定山提出的精简朝廷祭祀贡举两项费用的对策与诸大臣做了商议。比起探讨定山的策略是否可行,大臣们更多的是揣摩皇帝的意思,皇帝若是觉得好,他们自然纷纷响应,没想到一场朝会下来,礼部官椅还没坐热的年轻人,竟把朝廷上百年的旧规矩改了,皇帝更是即刻指派定山着手整顿,尽快知晓普及全国各地。
然而这两件事里,祭祀也罢了,每年不过那几次,可贪的都有定数,贡举的牵扯就大了。从下到上一层层选拔考试,其中的人情往来数不胜数,如今梁定山说精简费用,必要先精简调动人员,牵一发而动全身,曾经固有的利益关系即将被打破,而权倾朝野的韩氏一族,是最大的受益者,哪一年的新状元不到国舅府登门拜访?
但韩国舅不至于为此就气急败坏,浸淫朝堂数十载,一手扶持皇帝登上皇位,经历无数腥风血雨,怎么会为了一个毛头小子崭露头角就心神不安。但那日后见了皇后,提起这梁定山,韩国舅到底有所顾虑:“皇帝对他的态度暧昧不明,娘娘要留个心思,不知会不会有一天,利用那小子来对付咱们。”
皇后更是冷酷:“既然如此,留着何用,哥哥早先安排人将他解决了便是。”
韩国舅却摸着胡子说:“死何其容易,但若能为我们而死,给继业的前程铺一程路,也是好的。”
皇后很是不屑,但她深居内宫,外头的事看不见也摸不着,能操心的都有限,眼下最在乎的事,是两个孩子的终身大事,问起兄长:“越柔与威武大将军府的婚事,是不是该定下了?”
韩国舅却是冷笑:“那老匹夫古怪得很,说他的儿子年纪太大,和我家女儿不般配。可笑极了,我家尚且不嫌,他操什么心,假仁假义之辈。”
皇后担心道:“要拿下威武大将军这一块儿,咱们怕是难了。”
转眼,神鼎寨各堂主的相聚过去已三天,韩继业排查了所以到京之人是否顺利离开,以及京城之外方圆二十里内是否有可疑之人逗留聚集,忙了三天整才回家,下人告诉他二小姐出门去了,去神山侯府拜会安国公主。
然而韩越柔并没有见到千叶,不是千叶闭门不见客,且他们家小姐梁惠梨很热情地迎出来的,客气地说:“公主与家兄出门去了,韩小姐若是要等,不知等到何时,不如请韩小姐先回去,待公主归来,我必定相告。到时候再请公主下帖,请小姐好生到家中做客。”
韩越柔突然到访本就唐突,主家如此客气,她怎么好再坚持,只能失望地打道回府,但又好奇那夫妻俩去了什么地方,派下人去打听,能打听到什么就是什么。
原来定山是带千叶来实现心愿,这天下了朝就丢下所有的事赶回家中,与千叶带着贡品香烛纸钱,带上棉花三人一齐往太子府来,好了却千叶多年的遗憾。
时隔多年再回昔日的家,回到她看见母亲悬梁自尽的家,马车缓缓行驶,千叶渐渐紧张,定山便顾不得棉花就在边上坐着,大大方方地握住了她的手,想让她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