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希希来到位于陆家嘴金融区的MIF影视投资基金公司,在总经理办公室门口,她轻轻地敲了敲敞开着的大门。坐在办公桌后面的是一位精瘦的五十岁上下的男性,带着一副黑框眼镜。此时他正在看书,听到敲门声他抬头看了看朱希希,点头示意她过来坐。
“张总,您好!我是朱希希!”朱希希说着,在张树清的面前坐下。
朱希希的到来似乎打断了张树清看书,他点着头,眼睛却并不从书本上移开。稍晌,他把这本打开着的书递到朱希希面前,“你对这段话怎么看?”他从眼镜上边看着朱希希。
这本书是美国批判家尼尔*波兹曼的《娱乐至死》,翻开的那一页有一段话用笔划了出来:“这是个娱乐的时代。一切公众话语都日渐以娱乐的方式出现,并成为一种文化精神。我们的政治、宗教、新闻、教育、商业都心甘情愿地成为娱乐的附庸,毫无怨言,甚至无声无息,其结果使我们成了一个娱乐至死的物种。”
朱希希感到一阵庆幸,“这本书我看过。”她说。
张树清点点头,“你怎么看?”他又一次问。
“我对作者的洞见感到惊讶,对他的批判精神感到敬佩。”朱希希说。
张树清沉吟片刻,“不认同?”他问。
“嗯。。。。。。老实说,我对一切绝对的说法都抱有某种警惕。”朱希希说,“作者说电视这种媒介将新闻、教育、政治等所有公共行业都变成了娱乐业,我部分赞同。”
“哦?”张树清挪动了一下身体,“你不赞同的是什么?”
“全盘否定技术进步。”朱希希说。
“我们将毁于我们热爱的东西,你怎么看?”张树清说。
“我觉得翻译有误。”朱希希笑了一下,“不过,就算是毁于、死于我们热爱的东西,这也是种幸福。”
张树清从眼镜后面盯着朱希希。
“你不觉得娱乐至死是有问题的?”他问。
“有问题!只是说,毁于娱乐和毁于热爱的东西有本质差别。”朱希希说,“我不喜欢只是描述客观现象的文章。当然,有能力发现问题是可贵的,但也应该挖掘问题背后的原因,是什么原因造成了这种社会现象?我们更需要解决问题的答案。”
“你认为是什么原因?”张树清问。
“当然是人类社会前所未有的发展速度引发的社会竞争和压力!”朱希希一口气说着,那语气就像是张树清的提问是多余的一样,“人们需要喘息,需要欢乐,所以对于很多人来说,娱乐就是生活。”
“但是,人类越来越不会深度思考了。认同吗?”张树清问。
“认同。”朱希希说。
“你认为解决问题的答案是什么?”张树清又问。
“多看书。”朱希希说。
张树清久久不说话,他看着眼前的朱希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他既觉得她说得有道理,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他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然后,他说“你知道,当我讲话的时候,没有人敢反驳我,你是个例外!但是,有点意思,你这人有点意思。”
朱希希感到诧异——自始至终,自己并没有反驳他,她只是在回答他的问题!
“你可以走了。”张树清说。
朱希希“哦”了一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她迟疑着迈开一只脚。
“张总,那项目。。。。。。”朱希希问。
张树清又从眼镜上方看着她,“等公司召开投资委员会和项目说明会你再来吧。”他说。
纵然朱希希做了充分的准备,准备滔滔不绝跟张树清讲述自己的影视项目、讲述自己的格局和情怀,她也始终没有机会讲述一个字。就这么结束了?她有些泄气,但是想到日后还有机会,便不得不强迫自己释然。
走出到停车场,手机“叮咚”一声响,一条短信推到朱希希面前:“在忙吗?去喝茶吧!”是陈健凌!朱希希本能地想推脱,但是转念一想,此刻自己心头的郁闷正无处开解,于是回复了消息,发动车子驶向陈健凌发送的位置。
朱希希来到市中心一处居民区,在这闹中取静的地方赫然矗立着一扇高大厚重的实木大门,推门进入其内,只见店内古香古色,头顶是楠木雕刻的藻井,大厅摆放了楠木雕刻的衣带翩翩的观音佛像,楠木包金的龙椅依墙而立,豪华中透着威严。水池中锦鲤游曳,在袅袅升腾的水雾之中,光洁黝黑的大理石踏板就像浮在空中,似有平步青云的祥瑞意涵。
朱希希被身着汉服的女子带到一间茶室,陈健凌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把我当你的客户了?”朱希希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