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是谁。”爱德莉说,随即问道,“你觉得下个球季会是什么情况?我们还有机会提升排名吗?你得吸收一两个溜冰好手入队,没错吧?把那些第二线、第三线的蠢驴甩掉吧。”
苏恩花了一两秒钟才察觉,她说的是甲级联赛代表队,而不是青少年代表队。他已经非常习惯,青少年代表队球员的家属老拿这支青少年代表队说事,这让他有点措手不及。
“我们总是有机会的。但是,橡皮圆盘不只是会滑动……”
“它也会弹跳!”爱德莉笑道。
苏恩面露惊讶之色,班杰友善地解释道:“爱德莉在赫德镇打过球。她是个强硬的队员,被赶出场的次数比我还多。”
苏恩赞赏地笑了。
爱德莉朝篱笆比了个手势,说:“所以,有什么是我们可以为你效劳的吗?”
“我想买一条狗。”苏恩说。
爱德莉伸出手,按了按他的肩膀,面容严肃,却带着友善的笑容。
“很抱歉,我不能让你买狗,苏恩。但是,我可以送你一条。因为你建立了这个球会,挽救了我弟弟的人生。”
班杰用鼻孔呼吸着,将眼神聚焦在小狗身上。苏恩的嘴唇缓缓地颤抖着。当他平静下来时,他说:“所以……你会将哪条小狗推荐给一位退休的老伯父呢?”
“这一条。”班杰毫不犹豫地指着其中一条。
“为什么?”
现在,是小男孩拍了拍老人的肩膀。
“因为,它是一项挑战。”
戴维独自坐在冰球馆的看台上。仅此一次,他向上看着天花板,而非低头看着冰面。
他的偏头痛又犯了,承受着超乎往常的压力,已经不记得自己上次一觉睡到天亮是什么时候的事。由于他的女朋友始终无法从他身上获得任何回答,她在家里已经放弃与他沟通的企图。他活在自己的脑海里,他的脑海二十四小时都被冰球场盘踞着。即便如此(或者说,这就是原因),他仍然无法将目光从那面挂在他上方,写着“文化、价值、归属”的破烂的旧旗帜上移开。
今天他预计要向当地媒体发表一篇谈话,是赞助商安排的。戴维抗议,但球会总监只是哼笑一声:“你想让媒体少写些关于你的事吗?告诉你的球队,不要那么认真比赛!”他已经能够想象所有问题。“为什么凯文·恩达尔这么优秀?”他们会问。戴维会一如往常给出教科书式的回答:“天赋和训练。对于无数件小事情,他已经重复了无数次。”但是,那并非实情。
他将永难恰当地向媒体说明这一点。但若是追根究底,一个教练永远无法创造出这么一名球员。让凯文登峰造极的原因是他不可动摇的求胜心,不是因为他讨厌输球,而是因为在他的认知世界里压根儿不存在没能赢球的概念。他残忍无情。这是任何人都教不来的。
这是一项美妙的运动,但它也是很艰难的。上帝啊,这群小男生花费了多少时间?戴维自己又做出了多少牺牲?从二十岁到二十五岁,这一辈子就只是训练、训练、训练。而当事实证明你不够好的时候,你还剩下什么?什么都不剩了。没有教育,没有社会支援网络。像凯文那样优秀的球员,也许可以成为职业选手,也许赚了几百万元。至于那些几乎和他一样好的选手呢?他们会到冰球馆外行道树另一边的工厂去上班。
戴维看着那面旗帜。只要他的球队继续战无不胜,他就能保住这里的工作。但要是他们输了呢?他自己与工厂的距离又剩下多少步呢?除了冰球,他还懂什么?他别的什么都不懂。
在二十二岁心怀完全相同的想法时,他刚好就坐在这里。当时,苏恩坐在他身旁。戴维问起那面旗帜,问起它对苏恩有什么意义,苏恩回答道:“归属就是指,我们针对同一个目标努力,我们各司其职,借此达到目标。价值在于我们热爱彼此,信赖彼此。”戴维沉思许久,而后问道:“那文化呢?”苏恩看起来变得严肃许多,最后字斟句酌地说:“对我来说,文化就是我们所鼓励的事物,也是我们所容忍的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