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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6章 重生（第1页）

第336章重生离开余杭之前，菊生拜托崔瑜，给阿凡喂了蒙汗药。此去长安，她不能带上阿凡，崔公子发疯起来会杀了阿凡。来时大运河，去时千重山。崔瑜唯恐菊生受不得颠簸，安排了马车。可是，车辚辚，马萧萧，这速度缓慢得教崔瑜暗自断肠。子时，菊生被蚊虫叮扰，睡得不大安稳。她抬起曜石黑左眼和丁香紫右眼，打了帘子，瞧见坐在河边喝着闷酒的崔瑜，咬着发白的唇瓣，犹豫不决。束发的竹簪，略微发霉；水蓝袖袍，洗得发白。双燕眉不再潇洒，蜷缩成一团；桃花眼无法潋滟，深邃不见底。菊生猜想，这才是真实的大齐秦王，半个崔瑜半个董晏。思及此，她踩碎了芳草上的露珠，走到崔瑜跟前。“董晏，你一定听说过秋青阵，那《寒菊集》本就是你寻到寿客古国而求索。”

菊生轻声道，瞧见崔瑜回头，愈发笑盈盈，右眼流溢出淡淡的紫光，犹如暗夜里的精灵。飒飒西风满院栽，蕊寒香冷蝶难来。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此刻，还是盛夏，刚出了余杭境地，依稀可见朵朵莲花被蜻蜓调戏，饶有野趣。按照车程，到达长安，应当要入秋。“菊生，画一个强大到违背天地法则的阵法，消耗的是寿命。我劝说你去长安，不是叫你去送命，否则阿瑛这辈子都无法原谅我。”

崔瑜低声叹道，推搡一下菊生，示意她回马车歇息。然而，菊生转过身子，咬破手指，血珠所滴落之处，形成秋青阵。这一气呵成的手法，显然私底下偷偷练习过。秋青阵，简单来说四个字，即转换时空。蓦然，菊生将崔瑜拉入阵眼，模仿崔瑢的姿态，勾唇浅笑。眨眼间，场景和季节一起转变，崔瑜认出这是长安城西市永阳坊长春巷璞玉记，堪堪后退，脸色变得苍白。难道说，他又要为了家国天下，再辜负一次阿瑛吗？但是，按照阿瑛的性子，绝对做不到再原谅他一次！“董晏，对不起，这是我能够做的最好的选择。如果你不去余杭求助我，我或许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任由崔公子借助一场战乱而登基为帝。等到两个人老去了，一同下十八层地狱。可是，我转念一想，我帮助鬼魂实现未了心愿，应该积累不少无量功德。万一阎罗王只罚崔公子一人，逼迫我过奈何桥喝孟婆汤，那么崔公子多么可怜。他是为了我而发疯的，他若是没有遇见我，根本不会以毁灭长安的方式而去获得长安。”

菊生抬头认认真真地看着璞玉记这块牌匾，眸光里流露出太多不舍情绪。不过，当热泪盈眶之际，她的眼底是一片清明，她喃喃道：“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可以成全你们所有人的。”

语罢，她没有催促崔瑜进去，独自踏入店铺。从店铺到小院，菊生顿住脚步。小院外，她匆匆地瞟了一眼，空荡荡的街道上充斥着荒凉感，偶尔传来悲痛到极致的哭嚎。小院里，杭白菊结起浅绿色花骨朵，感受晚风轻抚。“菊生，再考虑考虑。像上次那样，画秋蜕阵即可。”

崔瑜追上菊生的脚步，眉头紧锁，嗓音低沉。“董晏，吐蕃、突厥、契丹、大食，是想瓜分我们大齐，即使将长安现存所有兵力都交给阿瑛，阿瑛也只是一个普通的战神！”

菊生吼道，尔后抱着膝盖，泪流满面，皆是不甘心。所以，不能重蹈当年玉门关血战的覆辙。“菊生，那二哥怎么办？倘若你轻易放弃了性命，他也许会变本加厉，干脆拉着长安一起毁灭。”

崔瑜知晓这些话很违心，仍然脱口而出，像是给他和阿瑛寻找回转的余地。“崔公子不会的，他要替我完成未了心愿。”

菊生扯开嘴角笑了笑，然后站起身子，毅然推开阿瑛的客房。阿瑛是女鬼，躺在桑木螺钿如意纹箱式大床上，若隐若现。菊生知道，阿瑛也到了最后关头，要么魂飞魄散要么重生。“阿瑛，你要答应我，我赋予你生命，你协助崔公子夺得天下。大齐天下的版图，要超过现在，才对得起长安所承受的这场生灵涂炭。”

菊生拔出一支最不起眼的桃木簪，散落满头青丝，努力笑呵呵。崔公子很喜欢桃木簪，她就挑选了崔公子戴过的。然后，她闭上双眸，握着桃木蝉，狠心刺向胸口，带出一朵朵心头血花，犹如她的生命一般怒放。左手画秋杀阵，右手画秋蜕阵。崔瑜猛然发现，这种画法，菊生也是非常熟稔。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尽百花杀。冲天香阵破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这是秋杀阵，号召天下鬼魂，组成阴间军。一百零八只玉蝉，闪烁着幽幽紫光，感受到阿瑛体内的玉蝉的召唤，展翅高飞，从宁王府到璞玉记，围绕菊生和阿瑛，翩翩起舞。这是秋蜕阵，以菊生的性命，赋予阿瑛的重生。“董晏，接下来就交给你们了，你们不许食言，大齐未来的皇帝只能是崔公子……”菊生颤抖着身子，疼得失去了知觉。她看不见血泊，只是伸长了脖颈，望向远方。远方有崔公子吧，不知道崔公子此时有没有想念她。她现在可是好想好想崔公子，她要是能够死在崔公子的怀里，那一定很幸福。算了，她的幸福，对于崔公子来说，过于残忍。“菊生，我会杀光所有的番邦狗贼，但是我不会襄助小白脸夺取大齐，你注定死不瞑目！”

阿瑛重生过来，抱着奄奄一息的菊生，习惯性扬起手，想要胖揍菊生，但是害怕菊生脆弱得承受不起任何触碰。“阿瑛，有点冷，你别去寻崔公子。”

菊生嘟囔道，意识不清。“小玉匠，你就只知晓心疼小白脸！”

阿瑛咬牙切齿道，依然抱着菊生，大步流星，走出璞玉记。“阿瑛，我也有私心的。这一世，崔公子为我造孽太多，注定不得圆满。我是用这一世，换取生生世世，我想陪着崔公子生生世世。”

菊生笑嘻嘻，仿佛看见她和崔公子的生生世世，眸光里映照出别样的色彩，看得阿瑛喉头滚动，终于停住脚步。菊生，大概救不活了。阿瑛在心底悲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