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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第2页）

&esp;&esp;明年花发虽可啄，却不道人去梁空巢也倾

&esp;&esp;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

&esp;&esp;明媚鲜妍能几时，一朝飘泊难寻觅

&esp;&esp;花开易见落难寻，阶前闷杀葬花人，

&esp;&esp;独倚花锄泪暗洒，洒上空枝见血痕

&esp;&esp;杜鹃无语正黄昏，荷锄归去掩重门

&esp;&esp;青灯照壁人初睡，冷雨敲窗被未温

&esp;&esp;怪奴底事倍伤神，半为怜春半恼春：

&esp;&esp;怜春忽至恼忽去，至又无言去不闻

&esp;&esp;昨宵庭外悲歌发，知是花魂与鸟魂？

&esp;&esp;花魂鸟魂总难留，鸟自无言花自羞

&esp;&esp;愿奴胁下生双翼，随花飞到天尽头

&esp;&esp;天尽头，何处有香丘？

&esp;&esp;未若锦囊收艳骨，一え净土掩风流

&esp;&esp;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

&esp;&esp;尔今死去侬收葬，未卜侬身何日丧？

&esp;&esp;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

&esp;&esp;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

&esp;&esp;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宝玉听了不觉痴倒要知端详，且听下回分解

&esp;&esp;上卷字数:10154

&esp;&esp;话说林黛玉只因昨夜晴雯不开门一事，错疑在宝玉身上至次日又可巧遇见饯花之期，正是一腔无明正未发泄，又勾起伤春愁思，因把些残花落瓣去掩埋，由不得感花伤己，&esp;&esp;哭了几声，便随口念了几句不想宝玉在山坡上听见，先不过点头感叹，次后听到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等句，不觉恸倒山坡之上，&esp;&esp;怀里兜的落花撒了一地试想林黛玉的花颜月貌，将来亦到无可寻觅之时，宁不心碎肠断！既黛玉终归无可寻觅之时，推之于他人，如宝钗，香菱，袭人等，亦可到无可寻觅之时矣宝钗等终归无可寻觅之时，则自己又安在哉？且自身尚不知何在何往，则斯处，斯园，斯花，斯柳，又不知当属谁姓矣！——因此一而二，二而三，反复推求了去，&esp;&esp;真不知此时此际欲为何等蠢物，杳无所知，逃大造，出尘网，使可解释这段悲伤正是：花影不离身左右，鸟声只在耳东西

&esp;&esp;那林黛玉正自伤感，&esp;&esp;忽听山坡上也有悲声，心下想道：“人人都笑我有些痴病，难道还有一个痴子不成？想着，抬头一看，见是宝玉林黛玉看见，便道：“啐！我道是谁，原来是这个狠心短命的……刚说到短命二字，又把口掩住，长叹了一声，自己抽身便走了

&esp;&esp;这里宝玉悲恸了一回，&esp;&esp;忽然抬头不见了黛玉，便知黛玉看见他躲开了，自己也觉无味，&esp;&esp;抖抖土起来，下山寻归旧路，往怡红院来可巧看见林黛玉在前头走，连忙赶上去，说道：“你且站住我知你不理我，我只说一句话，从今后撂开手。”林黛玉回头看见是宝玉，&esp;&esp;待要不理他，听他说只说一句话，从此撂开手，这话里有文章，少不得站住说道：“有一句话，请说来。”宝玉笑道：“两句话，说了你听不听？黛玉听说，回头就走宝玉在身后面叹道：“既有今日，何必当初！林黛玉听见这话，由不得站住，回头道：“当初怎么样？&esp;&esp;今日怎么样？宝玉叹道：“当初姑娘来了，那不是我陪着顽笑？凭我心爱的，姑娘要，就拿去，我爱吃的，听见姑娘也爱吃，连忙干干净净收着等姑娘吃一桌子吃饭，一床上睡觉丫头们想不到的，我怕姑娘生气，我替丫头们想到了我心里想着：姊妹们从小儿长大，&esp;&esp;亲也罢，热也罢，和气到了儿，才见得比人好如今谁承望姑娘人大心大，&esp;&esp;不把我放在眼睛里，倒把外四路的什么宝姐姐凤姐姐的放在心坎儿上，倒把我三日不理四日不见的&esp;&esp;我又没个亲兄弟亲姊妹——虽然有两个，你难道不知道是和我隔母的？我也和你似的独出，只怕同我的心一样谁知我是白操了这个心，弄的有冤无处诉！说着不觉滴下眼泪来

&esp;&esp;黛玉耳内听了这话，眼内见了这形景，心内不觉灰了大半，也不觉滴下泪来，低头不语宝玉见他这般形景，遂又说道：“我也知道我如今不好了，但只凭着怎么不好，万不敢在妹妹跟前有错处&esp;&esp;便有一二分错处，你倒是或教导我，戒我下次，或骂我两句，打我两下，&esp;&esp;我都不灰心谁知你总不理我，叫我摸不着头脑，少魂失魄，不知怎么样才好&esp;&esp;就便死了，也是个屈死鬼，任凭高僧高道忏悔也不能超生，还得你申明了缘故，我才得托生呢！”

&esp;&esp;黛玉听了这个话，&esp;&esp;不觉将昨晚的事都忘在九霄云外了，便说道：“你既这么说，昨儿为什么我去了，&esp;&esp;你不叫丫头开门？宝玉诧异道：“这话从那里说起？我要是这么样，立刻就死了！&esp;&esp;林黛玉啐道：“大清早起死呀活的，也不忌讳你说有呢就有，没有就没有，&esp;&esp;起什么誓呢。”宝玉道：“实在没有见你去就是宝姐姐坐了一坐，就出来了。”林黛玉想了一想，笑道：“是了想必是你的丫头们懒待动，丧声歪气的也是有的。”宝玉道：“&esp;&esp;想必是这个原故等我回去问了是谁，教训教训他们就好了。”黛玉道：“你的那些姑娘们也该教训教训，只是我论理不该说今儿得罪了我的事小，倘或明儿宝姑娘来，什么贝姑娘来，也得罪了，事情岂不大了。”说着抿着嘴笑宝玉听了，又是咬牙，又是笑

&esp;&esp;二人正说话，只见丫头来请吃饭，遂都往前头来了王夫人见了林黛玉，因问道：“大姑娘，你吃那鲍太医的药可好些？林黛玉道：“也不过这么着老太太还叫我吃王大夫的药呢。”宝玉道：“太太不知道，林妹妹是内症，先天生的弱，所以禁不住一点风寒，不过吃两剂煎药就好了，散了风寒，还是吃丸药的好。”王夫人道：“前儿大夫说了个丸药的名字，我也忘了。”宝玉道：“我知道那些丸药，不过叫他吃什么人参养荣丸。”王夫人道：“不是。”宝玉又道：“八珍益母丸？左归？右归？再不，就是麦味地黄丸。”王夫人道：“都不是我只记得有个金刚&039;两个字的。”宝玉扎手笑道：“从来没听见有个什么金刚丸&039;若有了金刚丸&039;，自然有菩萨散&039;了！说的满屋里人都笑了宝钗抿嘴笑道：“想是天王补心丹&esp;&esp;王夫人笑道：“是这个名儿如今我也糊涂了。”宝玉道：“太太倒不糊涂，都是叫金刚&039;菩萨&039;支使糊涂了。”王夫人道：“扯你娘的臊！又欠你老子捶你了。”宝玉笑道：“我老子再不为这个捶我的。”

&esp;&esp;王夫人又道：“既有这个名儿，明儿就叫人买些来吃。”宝玉笑道：“这些都不中用的&esp;&esp;太太给我三百六十两银子，我替妹妹配一料丸药，包管一料不完就好了。”王夫人道：“放屁！什么药就这么贵？宝玉笑道：“当真的呢，我这个方子比别的不同那个药名儿也古怪，&esp;&esp;一时也说不清只讲那头胎紫河车，人形带叶参，三百六十两不足龟大何首乌，&esp;&esp;千年松根茯苓胆，诸如此类的药都不算为奇，只在群药里算那为君的药，说起来唬人一跳&esp;&esp;前儿薛大哥哥求了我一二年，我才给了他这方子他拿了方子去又寻了二三年，&esp;&esp;花了有上千的银子，才配成了太太不信，只问宝姐姐。”宝钗听说，笑着摇手儿说：“我不知道，也没听见你别叫姨娘问我。”王夫人笑道：“到底是宝丫头，好孩子，不撒谎。”宝玉站在当地，听见如此说，一回身把手一拍，说道：“我说的倒是真话呢，倒说我撒谎。”口里说着，忽一回身，只见林黛玉坐在宝钗身后抿着嘴笑，用手指头在脸上画着羞他

&esp;&esp;凤姐因在里间屋里看着人放桌子，&esp;&esp;听如此说，便走来笑道：“宝兄弟不是撒谎，这倒是有的上日薛大哥亲自和我来寻珍珠，我问他作什么，他说配药他还抱怨说，不配也罢了，如今那里知道这么费事我问他什么药，他说是宝兄弟的方子，说了多少药，&esp;&esp;我也没工夫听他说不然我也买几颗珍珠了，只是定要头上带过的，所以来和我寻他说：&esp;&esp;妹妹就没散的，花儿上也得，掐下来，过后儿我拣好的再给妹妹穿了来&039;我没法儿，把两枝珠花儿现拆了给他还要了一块三尺上用大红纱去，乳钵乳了隔面子呢。”凤姐说一句，那宝玉念一句佛，说：“太阳在屋子里呢！凤姐说完了，宝玉又道：“太太想，这不过是将就呢正经按那方子，这珍珠宝石定要在古坟里的，有那古时富贵人家装裹

&esp;&esp;的头面，拿了来才好如今那里为这个去刨坟掘墓，所以只是活人带过的，也可以使得。”王夫人道：“阿弥陀佛，不当家花花的！就是坟里有这个，人家死了几百年，这会子翻尸盗骨的，作了药也不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