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景旁人或许没能留意,可任远心思细,全看在眼里,觉得滑稽好笑。
其实,他注意到的还远远不止这些。
新人出场,家属发言,在把基本的程序都走过一遍后,婚礼最大的亮点就算是过去了,接下来就是各桌管各桌吃饭。
大概是无聊,他只觉得一抬眼就看得到故意坐去对面的骆乔川。那人原本是为了相隔远一些,可此刻看来,这样面丄对面坐在圆桌的两边倒也不错。至少,看地一清二楚。
任远留意到坐在对面的人还是一如既往地不爱吃鱼,就像好多年前再学校食堂吃饭时一样,从不点鱼。偶尔一次误把煎鱼看成炸鸡排,郁闷地一顿饭下来,宁可少吃一个菜也不愿动一动那块鱼。
他那时候不解地笑,怎么会有人偏执到这种地步,说不爱吃就真的一口也不动。而这样的口味,居然过了这么多年,还是没有变。然而,若是这样想,有些事也就说得通。有种人并非期期艾艾,刻意对过去执着,只是因为凡事认真,所以才很难忘记,就像他从小到大不爱吃鱼。一种习惯,一旦拥有就很难改变。
任远忽然发现,原来在这花花世界里,长情的人,真的会显得特别可爱。
虽然这个用这个词来形容对面那个张嘴就不离粗口的人似乎有些别扭,可任远一时居然找不到更合适的形容词,这才感叹起自己的中文贫瘠。
他右边的座位现在正坐着从前同班的美女。尚且单身的女人似乎对空乘这个特殊的职业尤其感兴趣,抓着任远问东问西。他耐心地回答每一个问题,谈话间也不乏说笑,温和有礼,不失他一向的风度,可八成心思却不知飘到了哪里。
还记得上一次同学聚会,骆乔川坐在圆桌的那一头,静静地看着这个多年不见的人,虽然觉得记恨,甚至轻视,可那人当时的一举一动,仿佛都想刻进心里去。
那一次,任远在与别人的谈话间,隐约能够察觉那一束注视的目光,就如同现在的骆乔川同样也清楚那一头的动静一样,不动声色。
等到这对新人将两方亲戚都敬完之后,这才端着烟酒转到他们这里。
等了许久的老同学顿时都来了劲,看到新娘轻轻松松替骆乔川点了烟,不免动起歪脑筋来。喝了兴起的男人索性耍宝似的站到椅子上,新娘凭着自己的身高无论如何也点不到烟,季伟祺恨恨地看着一桌起哄的老同学,无奈只好将新娘一把抱高,这才勉强够着。
“行,你们狠、你们狠好吧?我认了!”季伟祺接过酒来拼,“来来,你们说吧,找谁来干了!三杯!”
一桌人当然急着推陈建上台。这下陈建可窘大了,自己几斤几两,自己心里最明白。
“我今天没折腾你你小子皮痒了是吧?”陈建站起来,硬着头皮道:“这样好了,你跟新娘子在我们这儿演个十分钟热吻,我就把三杯全干了!”
女方笑得脸有点红,可天性活泼不服输,抢在季伟祺开口前就和陈建谈起了条件:“这样好了,这桌你自己挑一个,十秒钟就行,亲完了我和伟祺各闷三杯加热吻十分钟,怎么样?是男人就爽快一点!”
没想到这一回敬酒,两方还谈起条件来了。在座事不关己的几个男人大声叫好,赶鸭子上架似的逼陈建挑个人速战速决。
陈建本就不能喝,先前几杯下去大脑早就跟着脸颊一起发热。心想一桌上关系亲近的女孩不多,就算有也结了婚,不好作弄。他瞥了一眼坐在自己旁边的骆乔川,心想豁出去了,大不了就是商量了勉强合作一下,正要向骆乔川开口就听同桌上的任远救场:“哎,胃穿孔手术刚做完就安分点,这三杯先欠着,记在账上啊。”
随口胡诌的借口,陈建听得一愣一愣的,只顾点头应和,心想还是任远这小子靠谱,够义气!一张笑脸替自己挡下三杯酒,一桌人也丝毫不绝的冷场,却不知这高瞻远瞩的牺牲不是要救他的场,只是看穿了他那个险些就要说出口的荒唐提议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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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动的人偶尔也知道要在大事上认真打算,而沉稳的人内心往往也会有几次激进。你要相信,一个人改造自己的可能性。没有可不可能,也没有值得值得,只有愿不愿意。】
骆乔川看似淡定地坐在陈建身边看他耍宝,趁着别人热闹的时候也不忘私下关心一下这小子的感情生活。
陈建常常自嘲,半年里连着被甩三次,还会有比他更悲情的男人吗?高中一起混了三年,骆乔川其实太了解他了,看似能说会道,从善如流,一张嘴甜地什么好听话都会说,可是碰上真正重要的人,却总笨地口不择言,外加他对自己喜欢的女人总是特别心软,一退再退,哄了又哄,最好的东西总在第一时间全给出去了,都不知道为自己留条后路。和他在一起的女人一开始都会觉得特别幸福,可后来要求地越来越多,失落也越来越重。
这些都是相处久了,才会逐渐了解的事,所以才说看人是门难学的本领。有的人,看似花言巧语,能说会道,其实却是青涩单纯,笨拙地可爱;而有的人,看似天真傻气,不谙世事,却藏着一颗能掐会算,老练精明的心。每一个个体,都需要剥去一层又一层的掩盖,才能最后看清。冲动的人偶尔也知道要在大事上认真打算,而沉稳的人内心往往也会有几次激进。这种表象和内核的差异,都需要时间来证明。
陈建从骆乔川丢在饭桌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支蓝八,一边听他的教育,一边笑着说:“嘿,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说话这么犀利?”骆乔川吐着烟圈,刚想再说点什么,就听身边的人问自己,“哎,你呢?”
骆乔川心里咯噔一下,抬起的眼睛却恰好对上正坐在对面的任远。男人大概是吃得差不多了,筷子都没拿在手上,眼神没处摆似的,直直地望向自己。即便是发现对上了,也没有挪开。屏了三秒钟,骆乔川最终还是率先低下眼,王顾左右般问陈建:“……你说什么?”
晚上十点,有人开始陆续离场。新人还在敬酒,一桌一桌敬过来,还真是够呛的。朋友同事几乎已经走得差不多,剩下的都是些两方的远房亲戚。
骆乔川因为开车来,几乎没有碰酒,陈建没喝多少,却已是两颊通红。
“哎,要不我们也差不多撤了吧?时间也不早了。”有人看了看表提议道,身边的人也已经走地零零散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