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蛋紧咬牙关,硬挺着不出声,朦胧的视线里望见罗羽杉凄楚的玉容,朝她勉强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意似安慰和感谢。
毕虎和石矶娘娘在旁静静观瞧着这一幕,禁不住悄悄交换了一个眼神,暗道:“看这情形,这小子艳福不浅,罗牛好作外公啦。”
毕虎眨眨眼,凑到石矶娘娘耳畔道:“什么时候,你也能待我这样温柔?”
石矶娘娘脸上的柔情瞬间消失不见,哼道:“你还想得寸进尺?”
霸下左右看看,叹了口气:“孤家寡龙一个,寂寞呀——”
“噗——”石矶娘娘差点笑晕过去,生怕惊扰小蛋运功疗伤,只有苦苦忍着,喘着气低声道:“要再找个跟你一样的,是比较难些。”
小蛋并没有听到霸下的抱怨,他聚精会神催动“生生不息”心法疏通经脉,等再次醒转,已是翌日午后。
恰巧毕虎打从外面回来,贼兮兮笑道:“我刚又溜进无波府转了一圈,丹火真君抓不着咱们,正拿几个倒霉蛋弟子出气呢。”
石矶娘娘问道:“这么说,咱们可以离开此地了?”
罗羽杉看向小蛋,有些担心道:“你的伤势怎样,能不能走动?”
小蛋长吁一口气,扶着石壁慢慢起身,道:“不碍事,咱们还是赶紧走罢。”
毕虎赞同道:“对,夜长梦多,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再静心养伤也不迟。”
霸下道:“慢着,毕老头,你偷了我干爹的蚀龙香鼎,打算什么时候还?”
毕虎装聋作哑,支支吾吾道:“蚀龙香鼎,那是干什么用的?让我想想……”
眼角余光瞥见石矶娘娘面色凶狠地紧盯着他,知道没可能搪塞过去,这才慢吞吞探手入怀摸索了半天,取出一尊小鼎:“我老人家不过是一时好奇,想借来玩几天而已。”
石矶娘娘一把夺过,交还小蛋,道:“好孩子,这次连累了你和羽杉。”
小蛋收起蚀龙香鼎,笑了笑,道:“多亏您和毕老伯冒险相救,我还没谢过你们呢。”
当下罗羽杉搀扶小蛋,由毕虎引路,石矶娘娘殿后,悄悄出了溶洞,潜踪匿迹向西御风行出两百余里,方改作御剑飞行,直到天色将暗时,才在一座小镇中觅得家干净的茶铺歇脚休息。
毕虎问道:“羽杉,你不是要赶回南海么,这一折腾,怕是误了归期罢?要不要我替你向苏阁主说情,多多少少她也得卖我老人家几分薄面。”
罗羽杉道:“多谢毕老伯好意,回山后我自当将其中缘由向师父禀明,恩师宽容慈和,必会体谅,就不烦劳您老人家多跑这一趟了。”
霸下道:“那你不陪我干爹去天雷山庄还鼎给白鹿门了?”
罗羽杉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小蛋身上的伤势,闻言不由得一阵犹豫。
石矶娘娘含笑道:“你放心,小蛋便由我和毕虎负责护送,包管将他平安送到。”
罗羽杉默默点了点头,目光停留在小蛋脸庞上,心中涌起离愁别绪,只盼他开口相留,自己纵然拼着迟误归期、受到师门责罚,也是心甘情愿。
然而小蛋彷佛丝毫没有体悟到她的心思,只说道:“罗姑娘,一路当心。”
罗羽杉不禁生出一缕失望,怅然问道:“你……还有别的话要对我说么?”
小蛋低下头道:“为了我的事险些害了你的性命,我很过意不去。如果再耽搁了你的归期,令你被苏阁主责罚,我就更对不起你啦。”
石矶娘娘察颜观色,发觉罗羽杉神色中隐含的不舍与失落,不禁暗暗埋怨小蛋:“这傻小子,人家一颗心都系在你的身上,偏还把话说得这样生分客套,真是个不开窍的榆木脑袋。”
罗羽杉心底幽幽一叹,起身道:“毕老伯,石矶婶婶,我先走啦。”
众人相送到门口,罗羽杉依旧听不到小蛋开口,更觉心头百般滋味萦绕,踏足在清冷的街道上。
突听小蛋在身后吶吶说道:“海上风大,你小心着凉。”
罗羽杉霍然回眸,正迎上小蛋温暖的眼神,她展颜浅笑:“好的,你也要多多保重,照顾好小龙。”向石矶娘娘和毕虎盈盈一礼,转身离开小镇,兀自感觉到小蛋的视线透过夜色,正默默目送自己离去。
到得镇外偏僻之处,她徐徐驻足回首,已看不到石矶娘娘三人的身影,冷月初升,静静挂在梢头,皎洁的玉华一如小蛋的目光,暖慰着她的心坎。
回想起小蛋临别的最后一句话,她的唇角不觉逸出一抹恬静的笑容。
以她如今的修为,有谁会担心她被海风吹凉?只是小蛋,纵有千言万语藏在心底,倒出来的却是这么一句。
她恍然惊觉到,曾几何时,自己的喜忧已悄然被人占据,不经意的只字词组,便能轻而易举拨弄自己的心弦,让自己百般思量,反复回味。
只是,这寡言少语的少年,真的体察到自己的心意了么?
而自己,又是喜欢他的哪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