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是拒绝的回答,唐遇礼默默将纸张铺开,“我就不去凑热闹了,你们玩得开心。”
“那行,我先带苗苗去林婵姐的民宿了,这次她邀请我们一起去逛山集。”王潮生说完就要转身离开,冷不丁才侧了半个身子,就被安静摆弄桌面的人出声叫住。
唐遇礼盯着宣纸上将将晾干还保留一层水意的“诳语”一词,眸光微微闪动,先一步将视线挪开,“我正好要买几样东西,一起去吧。”
王潮生正要问“你要买什么,我顺道帮你带回来。”但唐遇礼好似猜到他接下来这句话,漆黑眼眸扫过来,眼风无形却又略带轻重,压地王潮生脑子一空,嘴唇滞涩须臾,反应过来后,唐遇礼已经起身从他旁边牵过禾苗的手离开了。
他慢半拍紧随其后,看着面前削薄挺立的背影,莫名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说不出具体缘由。
平时有什么不都是让他顺路带回来的吗?
这是吹得哪门子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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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旋揉着额角从楼上下来,正往桌角那台咖啡机走去,被不知道从哪突然冒出来的林婵攥住胳膊。
“怎么回事?你昨天领回来那两个大学生今天一大早就退房了,不是说好住一周的嘛?”
周旋喝了口冰水,压下胃里那股宿醉后的灼烧感,闭口不谈谭毅表白的事,轻飘飘道:“大概是学校有急事吧。”
“我看不像,那个黄头发长得干净斯文的学生今早那双眼睛红的,你是没看到,我养的兔子眼睛都没他红,简直就跟失恋一样,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回忆起早上那副光景,林婵滔滔不绝,“要不是他同学在旁边搀着,我猜他下楼的力气都没有。”
周旋听完没什么反应,轻“嗯”了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林婵露出狐疑的目光,“和你没关系吧?”
“和我能有什么关系。”周旋脸不红心不跳,“我早几年就不吃小鲜肉这一款了。”
林婵煞有介事地点头,“也对,你才刚被甩,哪来的心情嚯嚯人家纯情小弟弟。”
“林婵。”周旋斜睨她一眼,“你大早上就想松松皮?”
“早饭怎么还没好,客人都等急了,我去催催。”林婵脚下生风,一溜烟跑了。
吃过早午饭,周旋又上楼睡了个回笼觉,反正寺庙的工作已经完成了前期建设,后面只要上色涂料就行。
加之和唐遇礼吵了一架,脸面彻底撕裂,再共处一个屋檐下,时时刻刻和那双寡淡清寂的眼睛打交道,再看他端出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周旋怎么想怎么憋屈。
老死不相往来搞决裂是小孩子才有本钱做的事,周旋倒没那么幼稚。
她想得很清楚,与其你看我不爽我看你不爽互相膈应累得慌,倒不如找一种折中的方式,只要撑过壁画翻新完工那一天,她直接点一炮大的把唐遇礼搅地不得安生再撂挑子走人,谁爱伺候谁伺候。
周旋发觉自己在寺庙待了几天,脾气似乎都受到熏染变好了不少。
这种事如果放到以前,即使对方再合她心仪,少不得会挨点罪被训地服服帖帖。
怕再次见到唐遇礼那张欠揍的脸会忍不住动手,在她想出明确的反击之法时,还是先安心窝在山下过几天舒心日子,眼不见为净。
一觉睡到下午三点,周旋是被外面此起彼伏的说话声吵醒的,她睡觉的时候习惯性留一扇窗,一年四季都是这样。
以前上学的时候室友还因为这个问题和她吵过几次,最后周旋直接搬了出去。
窗外空调外机还在嗒嗒往下滴水,周旋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感到一阵头重脚轻,呼吸也带着浊气,喉咙在气流拂过的同时激起一阵细沙魔力的钝痛,似乎是有点感冒。
随便吃了点感冒药,捱过那股劲儿,周旋换好衣服下楼,打算找个人帮忙开车送她上山拿换洗衣物。
感冒致使心情无名低落,直到她走下楼,视线在座无虚席的大厅客座一扫,看到那张隐匿在人群之中不失清贵端重,反正怎么看都和周围慕名而来两眼放光的游客不同,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疏离,让她突然有些牙痒痒的脸。
只一秒,在唐遇礼侧目看过来之前,周旋已经面部表情地移开了视线,所以并没有发现在她转身后,身后那道称为趋之若鹜也不为过的注视。
眼神跟过去的瞬间,连唐遇礼自己也想不明白,他的洞察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敏锐,几乎在她出现的瞬间,就于凌乱错杂的人群里精准快速地找到了那抹飘摇不定的身影。
这股敏锐感甚至以一种难以置信的速度扩散到五感各个部位,渗入瞳孔,以至于他罕见而违常地留意起周旋的衣着、表情、乃至每一个细微到不足为奇的肢体动作。
这很反常,他从来没有体会过眼睛被人抓着走几乎收都收不回的滋味。
就好像,那是一块拥有巨大吸引力的磁石,一切不由自主看似违背本心的粘附,都遵循理所当然的自然法则。
而现在,他居然因为这一平平无奇的自然法则得到验证而感到满足。
然而满足过后,一股难以明意的空虚和失落接踵而至。
大脑进行思考后给出的原因仅仅是,仅仅是──
她明明注意到他的存在,却看也不看他一眼,便直接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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