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两个自己,在激烈争吵,甚至要大打出手:一个说“我喜欢,我真的喜欢”,而另一个说“你做梦,你凭什么”。争吵那么久,我的头欲裂开般的疼,可还是无法骗自己:我喜欢,我真的喜欢这样的生活与职业。在清晨,在黄昏,在每一个你看不见我却能听到我的时刻,我以真诚的心、柔和的声音,向每一个陌生人传递快乐的种子,而后看它在生命的每一个角落生长。
这样美好的幻想与渴望,让我早已绝望的心重新蓄满希望。
就这样,从来没有梦想的我,一点点滋生一种叫做梦想的情绪。好像斑斓的氢气球,雀跃着奔向天际。
我的梦想,那么美好的梦想是:做一名节目主持人,用我的声音为人们传递欢乐,无论何时、何地。
7…2
比赛结束,有些事情才刚刚开始。
田佳佳第一个送给我她的祝贺。在我的课本里,我看到淡粉色的美丽卡片,上面写着娟秀的小字:祝贺你,亲爱的,你真棒!
一股暖流,在喧闹的清晨,缓缓弥散开来。
然而,令我惊讶的是,那些平日里少有交谈的同学,也给我那么真挚的祝福。
只是一个微笑,只是一句“加油”,只是后排男生几句祝贺的寒暄,却敌住三九严寒,在冬天最冷的空气里荡漾出最和煦的春光。
十二月的末节,我才知道,阳光如此温暖,空气如此清新,世界如此可爱!
可是,只有张怿,他从我身边走过,面无表情。
田佳佳看见了,语气疑惑:“奇怪啊,你比赛那天,他紧张得不得了。”
“他紧张什么?”我很奇怪。
田佳佳看我一眼:“你在台上看不见,他就坐在我旁边,一直看着你,紧紧攥着自己的手,鼻尖上都是汗。我还以为他生病了呢,后来观察了一下才知道他是紧张。大概是怕你出错吧,他比你还要紧张呢。”
她想想,又补充一句:“班长的集体荣誉感就是强烈啊!”
我一愣,回报她一个微笑,然后低下头看课本,虽然那些字母一个都进不了我的脑海,可我狠狠盯着它们发呆。我好像是突然才发现自己的心里已经没有了那些浓烈的喜欢与怨恨!
这真让我感到意外:当我有了属于自己的梦想之后,我居然有了这么大的变化?!
我居然就可以放下那些我一直放不下的人与事,或许依然无法原谅,却终究不再被其束缚,转而能够酣畅淋漓地大口呼吸了。
虽然我知道,那些梦想也都长着翅膀,那些愿望在我尚且看不到的远方。可是,我却能听到脆生生的大门开启的声音。那是心底的一扇门,关闭多年,积了太多尘土,而今,却抖落灰尘,缓缓开放。
那天晚上我把获奖证书放到衣橱下面的抽屉里,关抽屉的刹那我低头,看见了床下那个已落满灰尘的纸箱。
我使劲拖出它,打开。最上层,水晶小房子在灯光的照耀下,还是那么晶莹剔透。
我把它托在手心里,擎高,看它光滑的切面、分明的棱角、五颜六色的光,依然那么漂亮。这样看着的时候,我似乎还能记起那些时光,清晰的在我眼前跳跃。我轻轻吹去它上面的三两点浮灰,然后把它重新放回箱子里去。我还很仔细地拂去了箱子上的灰尘,为它的缝隙粘上了透明胶带。
粘胶带的时候,那“嗤啦”、“嗤啦”的声音撞击着我的耳膜,连同我的记忆与心。我仿佛又看见了那个我曾经喜欢过的男孩子,在我还喜欢他的那些日子里,善良的微笑、和气的模样,还有他说“她是我同桌”时的义正词严。
这样的回忆让我觉得美好,可是也有隐隐的哀伤:我知道,我还是没有原谅他。或许,永远永远都无法原谅他了。
因为我这样想:你可以用任何事情来开玩笑,可是你不能拿16岁的感情开玩笑。
毕竟16岁只有一次。失去了,就永远不会再来;伤害了,就永远无法平复——这才是最让我痛心与遗憾的、留在岁月肌肤上的隐隐的疤痕。
寒假照例是要补课的。
没有人抱怨,每个人似乎都很习惯了——这就是我们的生活,也是我们的使命。4周的寒假如果能放一周也没人埋怨什么,如果能放10天,那简直就是上帝开恩了。
然而对我来说,这四周可以不必到校上课。因为我请假了——寒假里,我要去省城找老师学习播音主持方面的专业课。
去教务处请假的那天,恰巧碰见了夏薇薇。她表情讥诮,脸上有不屑的笑。
“陶滢,你要用左手拿话筒吗?”她这样问,似不经意,却又如此刻意。
我没好气地回嘴:“难道左手不可以拿话筒吗?”我昂首挺胸从她面前走过去,再回头,看见她气急败坏的脸。
其实,除语文老师外,没有人认为我会成功。
包括田佳佳。
她微微皱着眉头,不说话,过很久终于问我:“是真的喜欢吗?”
“是。”我从来没有如此斩钉截铁。
那些困顿而尴尬的岁月,那些自卑而迷茫的年华里,我从来不知道,梦想本身有如此可亲、可爱的面孔。
换句话说,生命,对我而言,已许久未如此饱满过了。
我是说,饱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