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李放淡淡道:“陛下有何表示?”
&esp;&esp;红酥道:“这些奏章并没有陛下的批示。想是和往常一样,陛下收到这批奏章就命下官打包送到襄阳。我想陛下还是信任王爷的,京中那些反对王爷的声音陛下还是压下了。不过……”
&esp;&esp;“不过什么?”
&esp;&esp;“不过听说谢家老爷子谢俨在朝议之上指证王爷私通外敌,建议陛下将王爷虢除王位,解除兵权,押回金陵受审。”
&esp;&esp;李放的声音陡然高了起来:“老匹夫,他敢——”
&esp;&esp;“陛下并未如他所请,不过为了平息朝中对王爷的指责,下令对王爷罚俸三年……”
&esp;&esp;“还好,还好,只是罚俸三年而已。红酥,我一年的俸禄是多少……”
&esp;&esp;“王爷一年的俸禄是一万两银,五千石米。”
&esp;&esp;李放苦笑道:“三年就是三万两银,一万五千石米,这些够前线的将士们吃用一个月了。”
&esp;&esp;红酥愤愤道:“不知道陛下怎么想的,明明王爷与广陵王都执掌一府之军,却要厚此薄彼,难道亲疏嫡庶之别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esp;&esp;李放陷入沉默,良久,方才微微一叹:“红酥,不要再说了。我与李昶终究是不一样的……”
&esp;&esp;“哪里不一样,不都是陛下的儿子吗?”
&esp;&esp;李放默然不语。
&esp;&esp;卓小星听得愈久,愈是生气。没想到南周皇帝竟是如此偏心,李放在南周的处境竟是如此艰难。明明是镇守西疆、深得民心爱戴的皇长子,却并不得朝廷的喜爱,甚至每日面对的都是皇帝的偏心、朝臣的攻讦。
&esp;&esp;甚至,站在他的对立面的,也并非都是阴险奸诈的小人。她所认识甚至视之为友的谢王臣,谢家温良恭谨的长公子,亦同样与之为敌。
&esp;&esp;如若举世皆非一人,又有谁能保持纯然之心而不生偏见呢?如果她没有来到襄阳,没有见到先前长街的那一场骚乱,没有偷听到李放与红酥这一番夜谈,或许她不会认识到李放的另外一面。
&esp;&esp;她忽然明白了为何李放没有仆从,为何竟陵王府如此狭小简陋,也突然明白了红酥所说的“如卧深雪,稍有不测,即覆深渊”的深意。
&esp;&esp;她想起当日她提出让他与李昶公平竞争龙渊剑归属时,他的冷笑:“公平竞争?这个世界何来公平?胜者为王,弱肉强食才是世间公理……”
&esp;&esp;或许他虽履泽沼,泥泞加身,仍裹足向前,但到底是意难平吧。
&esp;&esp;那么,他又是靠什么在襄阳这个四战之地坚持了整整九年的时间呢?
&esp;&esp;小楼的声音停了一会再次传来。
&esp;&esp;红酥犹豫道:“王爷,要补足亏空,我想来想去还有一个办法……我……”
&esp;&esp;李放打断了她,道:“红酥,今日夜深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esp;&esp;红酥似乎还是想说些什么,李放道:“亏空的事情,我来想办法。”
&esp;&esp;红酥叹了一口气。
&esp;&esp;四野俱静。
&esp;&esp;不一会,卓小星便看到红酥提着风灯,从照萤阁出来,向问妆楼而去。
&esp;&esp;而李放站在照萤阁的门口,目送她离开。
&esp;&esp;他转过身来,轻轻望着门匾上的“照萤”二字。
&esp;&esp;无边月华照在他的身上,将他一身黑衣镀上一层银光。
&esp;&esp;卓小星却从未见过这样的李放。
&esp;&esp;不似当初从百里不生手中夺剑的意气风发。
&esp;&esp;不似从悬崖之下救起她的温润和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