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你真是个无情的女人。”
&esp;&esp;话音落下,他举足离去。她惶惑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而后回转身来,便看见顾拾站在门里,手底一只描金的提灯,正在微风下轻轻地旋转着。
&esp;&esp;灯火映着他苍白如鬼的脸容,映着他冰凉如水的眼眸,他怔怔地站在那里,只在单薄中衣外披了一件长袍,秋风吹过的时候,仿佛能刮散他的骨殖。
&esp;&esp;他今日终于可以走出宅邸内的两进院门,走到这侧门口来迎接她。
&esp;&esp;他是算好了时间的,在日入时分,守卫的下一班交接时候,柳岑就会回来,而她会跟着柳岑回来。
&esp;&esp;他怕她看不清路,特意提了灯来,他想了很久今日该同她说些什么,他们已太久没有好好地说过话了……
&esp;&esp;三步之远,如隔沧海。
&esp;&esp;他的唇动了动,然后终于扯出一个笑来:“你回来了,阿寄。”
&esp;&esp;“快进来吧。”他说,“他们总不会让我在这里久待的。”
&esp;&esp;阿寄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下。
&esp;&esp;他一定是听见了吧?他的脸色这样可怕。
&esp;&esp;他一定也看见了她在摇头吧?
&esp;&esp;顾拾忽然一把拉过她的手,转过身往里行去。他的手心里全是冷汗,仿佛能渗进她的肌肤里。她咬紧了唇,有那么一瞬她竟然很想同他解释,而忘记了自己是个哑巴。
&esp;&esp;也忘记了,自己是不应该喜欢他的。
&esp;&esp;他带着她走到了往事如鬼
&esp;&esp;寒冷。无边无际的寒冷从那扇遥远的小窗弥漫下来,沿着潮湿的砖墙缝隙渗进人的四肢百骸。冷,冷得身心都在打颤,眼前只有壁灯微弱的火光,在黑暗中不安定地飘摆。
&esp;&esp;半年前她的姐姐被带了出去,而后再也没有回来。母亲没有哭,仍旧是木着一张脸去外间做活,回来的时辰却越来越晚。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是如何分清时辰的。
&esp;&esp;有人的声音,自远及近模糊地传来。是母亲吗,是母亲回来了吗?她想挪到前边去看清楚,却没有气力,只能睁大了眼睛。
&esp;&esp;“她今日仍旧不肯说。”却是个狱卒的声音,“三年了,我自己都闹不清楚,陛下他到底想要她说什么了。”
&esp;&esp;另一个道:“阮家可不是寻常人家,总不能掉以轻心的。”
&esp;&esp;“可最重要的阮太傅死了,剩下这些孤儿寡母,能晓得什么事体?”
&esp;&esp;“哎呀,也无非就是安乐公的那些事……”
&esp;&esp;那几个狱卒走到了她面前来了。几片阴影蒙下来,他们似是低头看了看她,她害怕地往后蜷缩。他们打开了门锁,将母亲丢了进来。
&esp;&esp;母亲摔跌在地,一声不吭。
&esp;&esp;她连忙爬过去抱着母亲,待那些狱卒走远,才低声哀哀地唤:“阿娘……”
&esp;&esp;母亲半白的长发凌乱地梳成一束,苍白的面容已老似橘皮,听得她唤,才慢慢地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esp;&esp;“扶我过去。”母亲轻声道。
&esp;&esp;她搀扶着母亲走到墙角,那里用稻草铺出了一片稍微干净的“床铺”。母亲又发了一会儿呆,不知何时突然回过神来,怔怔地看向她:“阿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