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阿娘。”她忙应道,“我在。”
&esp;&esp;“你知道安乐公吗?”母亲却道。
&esp;&esp;她勉强地笑道:“阿娘您说笑么?我怎可能不晓得安乐公?”
&esp;&esp;母亲点了点头,喃喃:“你见过他的,你还记得么?”
&esp;&esp;“记得,我记得,阿娘。”
&esp;&esp;母亲痉挛地抓紧了她的手,“要记得……要记得,你阿爹是怎么死的……要记得,我们全家的性命……都悬在安乐公身上……”
&esp;&esp;阿寄的目光下移,看见母亲那干枯瘦硬的手腕上又多了几道新的勒痕。她抬起手,将母亲褴褛的衣袖稍稍往上捋,便是触目惊心的鞭痕……
&esp;&esp;她突然将母亲的衣袖拉了回来。她不敢再看,她不敢想象。他们到底想要什么?他们手上不是有安乐公么?还有什么安乐公的秘密,是要从阮家来寻的?!
&esp;&esp;母亲缓缓地闭上了眼,声音也渐渐地低了下去:“你阿爹同我说过,安乐公是个很聪明的孩子……若不是他身不由己,也许……能还天下一个太平,也未可知。”母亲轻轻地笑了起来,“可怜你阿爹自身且不保,还在念着天下太平……”
&esp;&esp;母亲睡熟了。在每日的折磨拷问过后,她总是睡得最安稳的人。
&esp;&esp;阿寄望着母亲的睡脸,渐渐地自己也困倦了,抱着膝盖坐在这永巷监牢的阴暗角落里,侧着头睡去……
&esp;&esp;她睁开眼时,晨光已透进了窗纱,懒懒地洒在她的被褥上。她怔了很久,才反应过来,掖庭狱里的事已过去了九年多了。
&esp;&esp;怎么会忽然想起来过去的事呢?想起来母亲的白发和伤疤,想起来渗水的潮湿的墙,想起来所有人口中都如鬼魅一般存在的安乐公……
&esp;&esp;也不知母亲现在在宫里过得怎样了……
&esp;&esp;“昨日我去见了伯母,她尚很清醒,还问我你在外面是不是吃苦了。”
&esp;&esp;脑海中回响起柳岑的话。她咬着唇,睁着眼睛望着床顶,想,我这算什么吃苦呢?和母亲的苦比起来,我这算什么吃苦呢?
&esp;&esp;她起身洗漱更衣,而后走到廊上,葳蕤枝叶已零落,微冷的风拂过一地黄叶,又吹起片片枯黄的蝴蝶来。她恍惚间想起,自己已近两个月未曾见过安乐公了。
&esp;&esp;秋意已深了。
&esp;&esp;自从那一日的争吵过后,即使他们只隔了一进院落,却竟然也可以做到互不相见。偶尔她从张迎那里听来一些消息,说是虽然陛下开了恩,安乐公却也不爱出外游乐,只是闷在房中读书,早起晚睡的,一日日地愈加瘦了。
&esp;&esp;几个宫婢说说笑笑地走进院中来,见到她,都是一怔,而后绕道走开了。阿寄看见她们穿的新衣裳,正是上回蒙赐的布料裁剪成的,倒是真的缤纷动人。
&esp;&esp;“阿寄姐姐!”张迎却突然从外头跑了进来,“快出来,我阿爹找您。”
&esp;&esp;张迎的阿爹也就是他的义父张持了。那几个宫婢听见这话,都不由得望了过来。阿寄连忙收拾一下自己的衣着,跟着张迎走到前院去,张持正背着手看那庭中的银杏。
&esp;&esp;“啊,”见她来了,张持笑了笑,“是陛下请您过去,不必声张。”
&esp;&esp;阿寄随张持到了昭阳殿后殿,却并未见到皇帝。
&esp;&esp;“请姑娘在此处等候,陛下少刻便到。”张持说着,便退下了。
&esp;&esp;阿寄点点头,在殿中跪下了。微风拂过帘帷,将炉中的苏合香轻飘飘地带了出来,氤氲满室。帘后有宫婢侍卫,俱都一动不动地站着,仿佛还在盯着她瞧。
&esp;&esp;她不由得跪直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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