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静织不为所动:“你这话若放在十多年前,我定感激涕零,如今我早已不怀半点希望。”
“既然如此,何妨一试?”舒无华疏朗而笑。
小隐暗赞舒无华这招缓兵之计用的好,先将这个凶神恶煞的女人稳住再说,漫天夸下些海口也无妨啊。是以她当即帮腔道:“就是就是,我们采金谷的朱颜改你应该知道吧?他一手纵颜之术使得出神入化,包你恢复美貌。”
康静织冷哼:“当年就连药王谷谷主叶行雨都治不了我的脸,就凭一个朱颜改?”
小隐嘴上抹了油似的应答飞快:“当年是当年,如今都已二十年了,人是会进步的嘛。”其实她哪知朱颜改水平如何,只知他平日常背一个布囊,说是尽收世上奇巧。
康静织沉吟片刻,一字一句道:“你若想以此来动摇我杀陌上桑的决心,那是绝无可能。”
小隐闻言反而心头一喜,这康静织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这么说,可见她心里其实已有所考虑了,只不过嘴上耍狠罢了。她转着眼珠不住想着说辞,哪知舒无华躬身一揖:“晚辈无此奢望,只求眼下能二人全身而退,宴后自当再访,竭力医治前辈容颜。”
他在说笑吧?他应下如此重诺,真打算去医治康静织的容颜?可舒无华师从于埋首毒术的啼血,哪懂医术?更别提治好一张毁了二十年的脸了。若是换成以易容称世的朱颜改,恐怕也不敢如此开口吧。小隐十万火急地暗扯舒无华衣袖,哪知他浑然不觉,又道:“只盼届时若痊愈有望,请前辈再三思量昔日仇怨。”
“你这小子倒是挺会说话,为了袒护佳人立下如此之约。”康静织打量了舒无华好几眼,忽而失笑,“但——你以为我会信你?不过是些缓兵之计,虚与委蛇罢了。”
“晚辈句句发自肺腑,怎敢有半丝虚假?”
“发自肺腑?这话多熟悉呀。若是换成情话,多动人哪。”康静织现出复杂的神色,一瞥小隐,“他是否也曾对你说过这样的话?”
小隐一怔,忽而明白过来,解释道:“你误会了,我们不过是同门不同师的……”
不待她说完,只见康静织目光像是倦极了似的低垂下来:“不必说了,我不想再听。你们都走吧,莫要让我再见到。”她说着便再不回头,雪白的身影当空而起,在石壁前划出道容淡淡的影子,一晃即逝。
作者有话要说:
☆、采金谷长老
“好险!”小隐一吐舌头,“你这缓兵之计也太险了吧,我方才已将阿改叔叔搬了出来,你又何苦将自己折进去,下此重诺。”
舒无华皱眉摇头:“方才康前辈听闻我们是采金谷的人便怒然出手,恐怕她与整个采金谷都有些嫌隙,朱师叔也不例外吧。以他心性,恐怕是不愿救治康前辈的。”
“这有什么关系呢?这是以后的事,大可满口应承下来,先脱身要紧啊,到时候三十六计走为上,管她呢。”
“那怎行?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小隐瞪大了眼睛:“难不成你真打算宴后拜访、施手医治?这哪是你能——”
“我既能这么说,自然有些把握。”
小隐一个劲的摇头:“你莫要托大,那个康静织凶神恶煞,阴晴不定,对你说的那些话不置可否,万一她当真了呢?”
“自然是真的,我诚心愿意一试,岂有骗她之理?”舒无华停了下来,正色道,“你不信我?”
“我——”小隐一怔,忽然觉得这话没来由的熟悉。是了,曾有人扼着自己的脖子,像戴着无形却冰冷尖锐的盔甲一般对她说了一句:你要我信你?自此他们背道而驰,各入各的夜幕。而如今,只一宿,她恍如隔世,迎着晨曦缓缓点头,仿佛要把自己先前落空了的希冀种在另一人身上。
小隐笑吟吟地伸出小指:“那咱们说好了,待千山雪崖宴结束后,你若去替她治脸,可要带上我。”
舒无华疏朗而笑,与小隐小指相扣,柔声道,“总之现在没事了,我们往前走吧,前面似乎是后山。”
小隐听得一句“没事了”,没来由地觉出些心安,随着舒无华出山洞时,惊觉天际透出微光,竟是一宿就这么要过去了。康静织与陌上桑的昔日仇怨,伴着眼前这一抹亮色的出现,有若前尘往事,令小隐为之而叹:“想不到师父曾与人结下过这么深的梁子,真不知究竟所为何事。”
“两位前辈的事,我们既不知情,就莫要议论了。不过回去后,提醒你师父小心倒是真的。”
小隐点头,正欲夸舒无华缜密,忽闻身侧传来一声低叹:“两个小娃莫要光顾着谈情,倒是来帮我一把呀。”
二人同时吓了一跳,循声觅去,竟是有个人倒吊在石壁前的枯藤中,藤下一汪深泉,已有三两枝藤伸入泉中,不知深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