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时说不出话来,这都什么跟什么呀?什么叫失踪的时候有人看见了的?有人看见的那叫失踪吗?我想开个玩笑,看到她的脸色并不像是开玩笑,于是我道:“怎么回事?”
她连连摇头:“我……我也说不好。他们让我来问问你最后看见李护是什么时候?”
我偏偏头:“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在那边走廊那个餐厅里。”
“嗯,还有刚才你到哪里去了?我们找了半天都没找到你。”
这才是主题吧?我看着她,她的眼睛却看着别处,是窗外。我顺着她眼睛望了一下,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于是我耸耸肩:“我玩了会儿电脑就回来,感到有点困,小睡了下。怎么了?”
她瞪大眼睛:“可是,刚才你这间房我来找了的,你不在!”
我无奈道:“刚才我去了趟厕所,也许错过了。怎么,你们以为我也失踪了吗?”
她没有说话。但我分明从她眼睛里看出些东西来。那东西我见过,第一次在花园酒店套房的洗手间里,那个被人切了一个肾脏扔进冰块浴缸里的女孩子,眼神里也是这个东西。
那是巨大的战栗和恐惧。
我道:“你们觉得…………我和李护失踪……有关系?”
“不,”陈青警惕地回头望了眼,门依然关得死死的,她道,“小李不是失踪。”
“那是什么?”
“你能想象一个活人,在你面前,一眨眼就不见了吗?”
“你是说……”
“小李失踪的时候我在场,”她道,“我不知道你刚才去哪儿了。但小李,我知道。她肯定不在这幢楼里。看着她失踪的人,是我。”
我愣了足足有十秒钟,这样的话没有逻辑,但是排除掉其他可能性,她的意思是说——
吃晚饭的时候老刘并没有出现,胡护士长也没有。只有陈青和另一个胖胖的孙护坐在边上。这是自我从病床上苏醒并在餐厅喝稀粥以来,周围人最少的一次。金惠生和罗卫民依然坐在我的对面,我们三人一人一碗清得可以当镜子的稀粥,只不过他们两人则吃着肉包子和蔬菜。不,准确的说,是罗卫民一人在吃肉包子和蔬菜,因为被允许吃的金惠生一副活不起的样子,喝了两口稀粥就连连干呕,看包子和蔬菜的眼神像看仇敌一样。我对陈青道:“我能吃肉了吗?”
陈青道:“还不行,不过你情况比较好,等黄院长回来之后安排给你彻底检查一次。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明天就行吧。”
我看着香喷喷的肉包子直吞唾沫,自从苏醒过来之后,我就彻底没有吃饱过。于是我问金惠生道:“你是什么病?怎么也得吃饭吧。”
金惠生阴沉的脸露出一丝苦笑,他摇头道:“没办法,胃口不好,吃什么都没味道。是胃病吧,在疗养。”
我愣住了,如果是胃病疗养的话,似乎应该多一些容易吸收消化的食物,天天硬逼着吃同样的单调食物是疗养手段吗?一旁的罗卫民一边嚼着咸菜一边道:“你应该多吃点,像我——不过这些东西确实味道不大好,我闻起来也很不地道。不过入口还好,管他的,当是吃臭豆腐,闻起来臭,吃起来香。”
“吃饭的时候别说话!”曹护站起来打断我们的对话,“金惠生,如果吃不下,就回房吧。”说着过来搀扶金惠生的样子,但被金惠生拒绝了。“我再试着吃一点。”他道。
奇怪,为什么不要我们聊天说话?是我敏感过度吗?我不动声色,罗卫民却鼓着眼睛瞪着曹护,最终还是低下头继续吃饭。我回头,发现陈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去了。
但曹护打消了我的怀疑,她主动道:“我也得下去吃饭了。你们现在病情都稳定了,应该可以多活动活动,互相聊聊天,也是个伴儿。金惠生你自己能回房间?”
金惠生表示自己没问题。于是曹护也下楼去。
待曹护一走,三人都像憋了好久一样张开嘴巴。我立即抢先道:“你们来这里多久了?”
金惠生道:“三天,你呢?”
罗卫民道:“我也是。”
“三天?也就是说,昨天吃饭,你们其实也是第一次见面?”
两人都点头,我道:“那个老刘呢?你们以前见过他吗?”
两人一起摇头,罗卫民端着盛粥的晚,顿了一下:“不过他就住在我对门。他说他本身就是这个疗养院的创建人之一,不过现在疗养院建成,自己倒身体垮掉了。”
我点点头:“这个和我了解的情况也差不多。不过——你们知道自己怎么到这里来的吗?”
罗卫民和金惠生都点头,罗卫民奇道:“老兄,这里在大山之间,你不会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到这里来的吧?”
我苦笑:“我要知道那就好了。”我将我的情况告诉给了他们二人,二人都啧啧称奇。
“看来你是得的失忆症。”这时罗金两个业余医生给我下的会诊诊断。
罗卫民是个报刊作家,专门投稿给报纸文娱版,在版面最底部连载那种商场啊官场啊情场啊之类的小说,而金惠生则是个电脑工程师。听到电脑工程师这几个字顿时让我肃然起敬,不过他却愁眉苦脸。
“拉倒吧,我现在干什么都没心情。人是铁饭是钢的道理我懂,但是舌头上总是感到有股怪味,吃不下去东西。”
罗卫民好奇道:“什么怪味?”
“就是一种,腥味,”金惠生道,“我也说不上来。有时候好像是血的味道,有时候又很涩嘴,总之就是不对头。吃什么东西都不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