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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部分(第1页)

这里,我才发现早日离开外场才是最安全的方法;可是如果事情真有那么简单,夏野就不会牺牲了。”

“你的意思是……”

“我应该事先警告夏野,告诉他赶紧远离外场,可是我却没有这么做。副住持,你认为是他们逼迫我攻击夏野的,然而事实并非如此,攻击的行为是出于我的自愿。唯有攻击猎物才得以生存,所以我非杀人不可,其他的同伴也一样。住在外场的人都难逃被攻击的命运,即是我不对夏野出手,他迟早也会被其他同伴盯上。既然逃不过、既然非死不可,与其死在陌生人的手上,还不如让我这个好朋友来送他一程。”

对方说完之后,发出自我解嘲的笑声。

“我太自私、也太一厢情愿了。如果猎物是不认识的陌生人,对方绝对不会原谅我的行为;可是夏野就像我的亲弟弟一样,即使对他做出同样的事情,他一定可以体谅我的苦衷、宽恕我的不是。或许副住持会觉得奇怪,既然夏野愿意宽恕我,难道我的父母、我的亲生弟妹就不会宽恕我吗?或许会,也或许不会。可是我无法伤害自己的家人,所以只好选择伤害夏野。”

对方的干哭声逐渐变成又细又尖的呜咽。

“每天晚上我都来到这里,希望他跟我一样重新复活。我一直把夏野当成弟弟,不希望他就这样死去,然而这也是出于自私的想法。如果夏野真的复活了,我就不用背负杀人的罪名;如果夏野并未从这个世界永远消失,我的行为就只是单纯的攻击,而不是杀戮,所以我比任何人都期盼他的复活。……副住持,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自私?”

这是人之常情,怪不得你。静信很想安慰对方,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这是人之常情,所以尽管去攻击无辜的猎物吗?既然这种行为不值得鼓励,静信的安慰也就不具任何意义。

“就这样死了也未尝不好,至少不会变成像我这种怪物。不过夏野死了,我也跟着成为杀死他的凶手,往后再也没有前来探望他的资格。其实我根本不应该、也没有资格奢望夏野仍在世间,然而我就是不能不去利用他对我的好,因为最后打开窗子的人是他,不是我。”

“当时我向他道歉,他却说这不是我的错,所以我认为他应该会允许我来这里探望他。如果可以的话,我真希望夏野还活着,那么善良的人不应该如此早逝。讽刺的是杀死他的不是别人,竟然是最不希望看到他死去的我。”

静信叹了口气。黑暗中的人落入没有出口的思考黑洞。这种负面的情绪往后将跟着他一辈子,直到肉身毁灭的那一刻。唯独放弃良知、慈悲、以及他之所以为他的一切构成因素,他的心才不会为杀戮所动摇,才能从无底的黑洞被拯救出来。不过到了那个时候,他的人格也将遭到毁灭。

静信叹了口气。

“人生在世,本是一场痛苦的磨难。”

“的确如此。”

话音甫落,黑暗中传出分开草丛的沙沙声响。脚步声渐行渐远,最后只剩下风声缭绕。

静信叹了口气,回到办公室拿出稿纸。

他明白自己的行为有罪,也很清楚自己将不见容与神之秩序,完全被排除在这个世界之外。神不会原谅他的行为,更不会赦免他的罪行,他将接受制裁,永远被逐出乐园。

于是在众人的见证之下,他被放逐荒野。

失去了故乡、失去了神、更失去了被秩序接纳的可能。他失去了弟弟、失去了世界,徒留无尽的呻吟、无限的悔恨,以及无边的诅咒。屠杀弟弟没有让他得到什么,更不能获得任何拯救。

他向天起誓,自己根本没有杀死弟弟的念头。

朝着被夜色占据的虚空放声呐喊,回应他的是出现在前方的点点鬼火。

他拖着蹒跚的步伐往前走,鬼火环绕的尸鬼就站在那里。

弟弟的眼睛依然注视着地,没有谴责,也没有怨恨。

现在的弟弟一点都不像画中的人物,荒凉的大地、凄凉的夜色,眼前的景色更称不上是美丽的画作。也就是因为如此,他没有欣赏画作的疏离感,更不觉得自己是个旁观的局外人。

沧茫的荒野围绕在绿色山丘的四周,就另一个角度而言,山丘等于是被荒野隔绝在内的异界。若山丘真的是荒野中的异物,以前身处异物中的他就是某种异端。或许这片荒野才是他真正的归属,也或许对这片放逐之地而言,弟弟才是异物。

流浪在荒凉大地的男子——说不定他根本就是这幅画作的住人,弟弟只是在一旁欣赏画作的外人罢了。对于画中住人而言,鉴赏者的存在本就令他感到不自在,更何况是成为尸鬼、正在看着自己的弟弟。或许在弟弟的眼中,山丘之上的他也跟尸鬼没什么两样。

山丘之上的弟弟依然深植脑海,让他十分焦虑。被逐出山丘的他再也没有回到故乡的可能,他的内心却充满了回归画中的冲动。

或许他之所以拿起凶器,就是意图籍着破坏这幅画作的行为,替自己长久以来的苦痛与焦躁画下休止符。

一旦被世界排斥,他将永远失去容身之地。不过就另一个角度而言,他也将从自己为什么不见容于世界的悲叹中获得解放。

他是罪人,因此遭到世界的拒绝。

之所以思考为什么遭到拒绝的原因,纯粹只是他无法舍弃藉由探究原因来征明自己见容于世界的期待。只要他无法放弃期待,内心就会不断地遭受煎熬。

或许成为人人唾弃的杀戮着,只是他在内心创造出一种名为“绝望”的安详的一种手段。

5

元子睁开双眼,枕边的时钟正指在午夜两点的位置。她连忙拨开身上的棉被,从床上坐了起来。

自从女儿志保梨病倒之后,元子总是睡在起居室的旁边,算一算已经有好几天没换上睡衣了。志保梨就躺在起居室里面,两扇拉门只开了一边。在昏暗的台灯之下,起身的元子看得到女儿横躺在榻榻米之上的身影。

元子睡过头了。她跟婆婆登美子说好在午夜十二点的时候换班,结果走进起居室一看,才发现登美子睡死在志保梨的身边。眼前的情景令元子不由得叹了口气。

“妈,你去休息吧。这里我来就好。”

轻轻摇晃登美子的身体,把坐垫当成枕头的她却没有反应。元子只得任由婆婆呼呼大睡,转而观察志保梨的情况。

志保梨的双唇微张,小小的脸蛋看不见半点血色,长长的睫毛闭得紧紧的。天真无邪的睡相让元子一阵心痛,不明白老天爷为什么要让如此娇小、如此可爱的孩子承受这种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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