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兵卒上前道:“小人同里的亲眷,便在永昌驻军之外,与那些官军颇为熟悉,席间常听他们谈论军务,此言应该不假。”
齐御风点了点头,又道:“那这郡守兵法如何?”
一边田再镖听到这话,微微一笑,放下茶杯道:“那永昌的达鲁花赤是个色目人,不通汉文,素不管事。总管倒是个汉人老爷,十分精干聪慧。”
齐御风皱皱眉头,郡守能干,需得小心从事。众人各自歇去后,他辗转不能眠。夜阑人静,地虫啾啾。天依然黑沉沉的,云层很厚。这是他占据一地之后,单独从事的第一件大事。众兵将都很支持,但更让他感到沉重压力。
窸窸窣窣的声响从身后传来。他警觉地回望,见是彭莹玉。
“睡不着?”
“彭大师,事关重大,这许多人的性命都在咱们手上。一着错,全盘错,不能不仔细计较。”齐御风给彭莹玉让了点位置,两人坐在火炉之旁。
彭莹玉坐将下来,没有说话。只是静静陪齐御风观风看夜。
夜渐逝去,微微明亮。浓厚黑云压顶欲摧,远处站岗哨兵,手中长枪红缨随冷风飘动,连同身侧骏马,被晨光剪影成一个阳刚、坚强的形象。
彭莹玉站起身,拍了拍齐御风:“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觉得自己是对的,尽了力去做了,无论成败,无须后悔。”说完了,爆句粗口,“人死逑朝天,你只管去做,无须多想。”
这和他平时形象大不一样,齐御风莞尔一笑,风虽冷,心很热。
第二日,齐御风指派分令;命杜百八为前锋游骑,杨渊海守城,田再镖为主将,有条不紊,径投永昌。
元朝的地方行政规划,行省之下,为路府州县四等。永昌府,乃是永昌路治所在地,先前那兵卒所讲的达鲁花赤、总管等官员,便俱为永平路长官。
一行人走小路,远城廓。晓夜行军,碰上两三股匪军。齐御风当仁不让,当即一一歼灭,剥了衣裳,留待后用。行军闲暇,齐御风与田再镖两人反复推演,一再计算。务求做到一击而中,万无一失。
元朝此时国力不兴,在长城内外,还布有重兵,但是这西北之地,却已经鞭长莫及,当地的长官便如同土皇帝一般,作威作福,凌辱百姓,是以永昌、武威颇为近便,武威发放耕牛,种子,建立房舍,纳税轻微,这大半年里,永昌的百姓已经逃入了武威不少,那永昌守军怯懦,却不敢上前追袭。
齐御风引着五千精兵到达的时候。天色已晚,这永昌并不甚大。与武威城相差甚远,这兵荒马乱的时节。此时早已关了城门,西凉军一路潜行,半个人影也没碰着,齐御风向西望去,但见苍茫夜色中,远山如线,连绵起伏。
田再镖将军马停在十几里开外的一处荒野林中,下令不得生火做饭,人马衔枚。禁止交谈。
从林中,他们已经可以看到永昌府高耸巍峨的城墙,灯火点点,城中居民还未曾安睡。
齐御风换过一身元兵衣衫,唤来几名相熟的军士,笑道:“现在永昌城门已关,你们陪我前去叫门,如何?”
那些军士看着齐御风轻松自如,一点都不紧张。疑问在心,没问出口,但知道他武功高强,平日也指点不少。当即道:“咱们跟从王爷便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齐御风摇头道:“用不着赴汤蹈火。带上重弩便是。”
当即几名兵卒换上元军衣衫,打了一面元兵的旗帜。便要前往。
田再镖看着齐御风行事,胆大妄为。又吩咐道:“此番进城,须得万事小心。一切以王爷为首。事成之后,引火为号,得失成败,在此一举。”
齐御风大大咧咧的笑道:“此等事,早做得顺手。你安心等好儿吧。”
送走齐御风等人,田再镖觉得这片树林不是适合的隐蔽场所。遣探马,寻找更好的地方,顺便摸清楚周围地形。永昌城外二十里有座小山,不高,林木不多。胜在山下临水,周遭没什么人迹。听了探马回报,田再镖当即带人,夜行上山。
上得山来,先选块背风地方拾掇干净,理出个遮蔽之所,让疲惫不堪的士卒安歇。接着差遣游骑,布置岗哨。最后才分出区域,给各部按扎。以及分放干粮、派人取水。
这一天风尘仆仆,众兵将戎马跋涉,都憔悴许多,当即坐在林中歇息,都安心下来,口中吃着冷食。
夜色渐深,帐篷外众军军令之下,安静无声。山下溪水细细碎碎的流动声,伴着风,田再镖看着永昌城墙方向,一言不发。
他此时得五散人和齐御风等人照顾,武功一日千里,远远胜过先前十倍,而且齐御风等人对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对他来说,能带兵抗击鞑虏,又能学得绝世武功,可谓得偿人生所愿。
眼下西凉得平、吐蕃在望,凭借他的武功人望,只要齐御风夺得江山,就算封侯封爵也是易如反掌。
只可惜……他终究不是自己的师傅,自己不能将他盖世无双的剑法尽数学来,当个逍遥自在的武林高手。
他想了半天,摇了摇脑袋,驱除那些不快,看着天边没有一点光亮,随着约定的时候越来越近,压力也越来越重,不由得复而担心起齐御风的安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