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衣老人突然嗔目大喝:“畜生大胆,还不随我跪下。这位相公便是为父的救命恩人,宇内奇侠,玉箫神剑闪电手夏梦卿夏大侠。”
厅内突然响起数声惊呼,薛氏一家齐齐拜倒。但,谁也未能拜得下去。只见他儒袖轻拂,气墙横空。
入目的是薛梅霞微仰的娇靥,乍喜乍惊的微笑;就这娇靥,就这微笑,使他深陷情海不克自拔,更使他梦魂萦绕,毕生难忘。这是令人沉醉亦复令人断肠的往事。
因为有了这番遇合,以致他历尽九死一生,尝尽人间滋味,这能叫他不望月抒怀,对景悲叹吗?
英雄有泪不轻弹,然而,此际,他已是泪渍满面了。
他缓缓由天际,月旁,收回两道失神的目光,方欲长吁一口气,以一舒心中沉重的郁结。
蓦地,远处一阵衣袂飘风之声划空传来。
声音虽极其低微,但在他这位宇内第一奇才,玉箫神剑闪电手耳中,何异霹雳当空。
倏然回顾,月色下十丈外,赫然已伫立着一个黑衣蒙面人,目射冷电,紧紧盯住自己,直如幽灵。
欺近身侧十丈,自己方自发觉,其人功力可知。
夏梦卿瞿然—惊,霍地站起,尚未发话。
那黑衣蒙面人已自突然冷冷说道:“姓夏的,老夫只道你已随草木同朽了,却不料你竟还未死……”
夏梦卿双目冷芒电闪,双眉微剔,道:“阁下莫非认错了人?在下商辛仁。”
黑衣蒙面人突做桀桀长笑:“好个断肠伤心人,你那伤心不过为的是情断,老夫伤心又向谁说?这三字商辛仁只能哄骗别人,至于老夫,你就是尸碎骨腐,也休想逃过老夫双目。”
夏梦卿挑眉冷笑:“再好不过,我重入江湖,再现武林,怕的就是无人认得出我,恕我眼拙,阁下何人?”
显然,他一时也未能想出眼前这功力颇高的黑衣蒙面人,究系何人。
黑衣蒙面人阴阴说道:“你何致如此健忘,老夫乃峨嵋旧识。”
夏梦卿呆了一呆,脑中电闪,突然神情一震,目射冷芒:“匹夫,是你?”
“不错,是我。”黑衣蒙面人森冷目光暴射,无限冷酷狠毒地道:“南荒古森林中承蒙重赐,幸保不死,如今,特来致谢。”
夏梦卿哂然一笑:“那单、卫两个匹夫呢?”
“他们和老夫一样,活得很好,而且就在附近。”
“那很好!”夏梦卿星目电扫四周,挑眉沉声:“匹夫,你敢欺我?”
黑衣蒙面人纵声狂笑:“老夫只道你幸逃一死之后,必有惊人进境,却不料你竟这般麻木迟钝,你搜察不出,怨得哪个?”
夏梦卿默然不语,一双星目紧紧凝注黑衣蒙面人,突然仰首长笑。
黑衣蒙面人似乎茫然:“姓夏的,你笑什么?”
夏梦卿笑声倏敛,指着黑衣蒙面人哂然摇头:“莫洪,你也太健忘,更幼稚得可怜,我觉得你那狡诈诡谲的心智,远不如往日,你且想想看,枯木禅功之下,何物可以遁形匿迹?”
黑衣蒙面人只觉脸上一热:“你休要自做聪明。老夫视百里如咫尺,你若不信,老夫只须一声召唤,他二人即刻可以到来。”
“这倒不失为一句老实话。”夏梦卿笑道:“不过,我以为你最好莫要乱发鬼啸。”
黑衣蒙面人冷然说道:“怎么,你莫非有了怯意?”
夏梦卿挑眉朗笑:“莫洪,由你这句话,我更觉得你不该再跻身武林,夏梦卿七尺须眉铁胆傲骨,可曾怕过谁来?你自比那公孙忌如何?公孙忌尚难逃出我掌下三招,这是你亲目所睹的事实,南荒古森林中你三人虽是漏网亡魂,那只是我在三圣遗物无恙,元凶伏诛之余,上体天心网开一面,并非你等命大。”
虽然已事隔数年,这黑衣蒙面人似乎仍是惊魂未定吓破了胆,忆及前情,不由机伶伶地打了个寒噤,但目光却益显狠毒。
夏梦卿视若无睹,淡淡一笑,接道:“也即因三圣遗物无恙,元凶伏诛,我才不愿太为已甚,对你等多事追究;如今我已非昔年性情,你最好不要召唤他二人前来,否则我也乐得省番手脚……”
回首侧顾万寿山下那宁静的一片夜色:“再说,如此美好的月圆之夕,我也不愿你大煞风景,扰人好梦,你懂么?”
黑衣蒙面人静聆之余,双目凶光不住闪烁。夏梦卿话声方落,他便又自一阵桀桀怪笑地说道:“你难道不觉得这话说得太轻松了么?这么说来,老夫等三人倒要深谢你的一念仁善了……”
夏梦卿淡笑接道:“那倒不必。”
“姓夏的,你给我闭嘴!”黑衣蒙面人一声冷喝,狠声说:“昔年峨嵋夺宝之际,教主座下十二侍惩治宵小,与你何干?你竟无端出手,断古桧一臂;我教再惩武当,又干你何事。你竟仗恃师门珠符令,遣霍、岑二鬼驰援武当,杀我十二侍之四,更为我教已得三圣遗物,远下南荒,伤我教主,杀我教徒!似这般破教之仇,人亡之恨,你不愿追究,老夫等却未敢就此做罢。”
夏梦卿扬眉笑道:“那么依你之见?”
“老夫等恨不得啖你之肉,寝你之皮,剜你之心,抽你之筋。”黑衣蒙面人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