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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什么时候送午饭的狱差把窝窝头丢了进来,我咽了咽口水,等那个女人走开才挪到门前捡起两个泛黄的窝窝头,默默地缩回角落,郁闷地掐窝头。
昨晚的事仍是记忆犹新。蛸才走不久隔壁的沙哑声音就发话了,而且一开口就正中红心。
话说什么叫我帮他逃出去他就替我杀掉磐国女皇啊?自信用错地方了吧?他要真能杀掉女皇还会呆在这里?他当我傻?不过最后我还是答应了肿么破……不为别的,只是他最后近乎无声地问了一句:“洛可还好?”
妈蛋,是认识洛晨的,不救不行了哈……不过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出去呃………那王贵嫔是不准备让我继续活命了,也是他不算真蠢,知道像我这一类事情不能自己处理,否则就是犯上之罪了。
然而让磐国女皇亲自来审问我也是不可能的,说到底他让女皇见我的可能性为零,极有可能在神不知鬼不觉中就弄死我,至于女皇那边,只说我死于急症或是意外,到时死无对症也看不出实情,那女皇是相信也得相信,不相信也得相信了。
“哟,看来你的日子过得也没那么糟嘛。”我正抱着窝窝头思考着怎样才能逃过一劫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满是嘲讽的声音,不可抑制地皱起眉,我仍是装作一副恭敬的样子,低头挪到门边,语气淡淡道:“多谢主子关心。”
他冷哼一声,随后转头道:“来人,把门打开。”
我默默地往后让开,低着头不发一言。稍后进来的几双丝制六合靴华贵异常足以证明来人尊贵的身份,那带着冷气的话却与高贵搭不上边:“你说若你暴毙于牢狱之中能引起多大的波澜呢?”
我将头埋得更低,为自己点蜡,不带感情道:“主子说笑了,羽令一介小奴哪能引得起波澜……”
“你倒是谦虚。”特意来找茬的王贵嫔再次冷哼一声,往前走了两步随后道:“既如此岂不是死了便死了,无需惹人烦恼?”
我哪里再敢接话,只冷着脸默无声息地低头站着,一动不动。倒不是真怕他,而是还没有对付他的办法。他见我沉默再次冷哼一声,逼近我,比我略矮些的身高让他不得不昂起头瞪着我。
“王上已经知道你是樾国细作的事,你觉得你还能活多长时间?”
我仍是不答话,一边腹诽你丫吃饱了撑的专门跑过来恐吓人,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威慑力。一边猜测昀琪的意思。这件事的关键就是昀琪,我得找到机会见见他……不过……
“羽令恳请主子赐羽令一死。”我抬起头,一脸严肃,颇有些视死如归的意味。闻言王贵嫔显然有些惊讶,怔忪片刻才道:“别以为我不敢。你一定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吧?想通过这件事让王上降罪于我?也不拿镜子照照,我今天就是杀了你又如何?”
我摇了摇头,面无表情:“主子错了,羽令并无此打算,羽令只求有个全尸。”
王贵嫔冷着脸,恶狠狠道:“你是在挑衅?”
“不,羽令深知自己活不过今晚,并无意冒犯。”我低下头一副恭敬的模样。
一阵沉默,王贵嫔片刻后才道:“说,你图什么?”
我浅浅一笑,暗想他有时候也不那么笨,继续面无表情道:“羽令家乡有一个习俗,死者若处乌发之年,定当着红衣,枕红木,门前离檐三寸挂红灯笼,于午夜子时于门前洒下八个铜板,至次日铜板四周布满红蚁死者方能登极乐。”
“你想按照这个习俗死去?”王贵嫔皱起眉,若有所思。
我点了点头,语气中染上悲哀:“生养之恩不敢忘,羽令只求父母在天之灵聊有欣慰。”
半晌沉默,王贵嫔的眼里充满矛盾,好看的眉毛皱在一起,倒有些可爱。“你可知道,你如今身在刑司,死得如此引人注意是万不妥的。”
我笑得浅淡,低头道:“羽令只此一个请求,还望主子成全。”
王贵嫔似乎在权衡利弊,我笑得不紧不慢,势在必得。满足我的要求他并不吃亏。事实上,他愿意在能力范围之内尽可能地让我远离女皇,这点顶多添些趣味般的仪式对他来说根本无伤大雅,他虽算不得聪明可也绝对不是蠢人。果然只在一段短暂的沉默之后他点头答应了我的请求:“远行不忘本,我就赐你全尸。来人,按他的要求布置,将鸩羽送来。”
我面不改色,看着男仆用绫罗包着一根紫绿色的羽毛小心翼翼地走过来,双手举过头顶递到我跟前。我微勾唇角笑得温和,接过绫罗不发一言。那王贵嫔倒没有一定要我马上死的意思,只冷着声音警告道:“你是聪明人,该知道如今形势,别妄想逃出去,这可是刑司。我不希望明天还能看见你活着,离子时还有四个时辰,你就好好感怀一下自己的一生吧。”
不待我回答他就冷着脸转身走出了牢房,他身后的仆人接着跟上,即刻就有人把门锁了起来。我对着那群渐远的背影鞠躬,语气恭敬:“恭送主子。”
直到再也看不见人影,我将包有鸩羽的绫罗放在地上,一脸闲适地站在门边,看着相隔甚远的其他牢房,一点都不急。本以为以王贵嫔的性子多半会直接叫人一剑要了我的命,没想到他只是留下了鸩羽。
鸩毒,在众多小说里出现频率最高的毒,只要一片羽毛就可以杀人,曾经嗤之以鼻,没想到还有机会看到。
我真的准备就这样自杀?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那一套习俗并不全然是我的臆造,事实上这是洛月帮的紧急信号,类似于召集令。之前想不通昀琪做这些事的理由,王贵嫔来过一趟之后就大概想清楚了。
这是刑司,没有女皇的命令谁也不能对这里面的人用刑,更不用提杀害了。王贵嫔好歹是宰相之子,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他肯定很清楚,然而他居然敢顶风作案,不排除他恃宠若骄自作主张的可能,但很显然不过两成。他成为贵嫔不过半月,不足以让他得到如此特权,所以结论是他得到了女皇的默许。
杀我一个人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女皇其实只要一道令下我就只有点蜡的份,可她居然只是默许王贵嫔暗地里杀我,看来她是有所忌惮了。
然而这就是不合理的地方,我顶多算个樾国细作,若她真打算与樾国开战,更应该高调动手恨不得拿着个扩音器满世界喊才对,昀琪的假死在她看来也应是喜大普奔的事,如此一来无疑是战前挑衅,她可以嚣张地出兵。可如果她无心统一,那昀琪的意思就相当明显了。
有哪个国家会容忍和亲皇子莫名其妙的死在对方皇宫里?他这是在催乐清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