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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第1页)

食了一顿,直至中午都不觉得饥饿。他乐观地想,等到母亲爱的烙印逐渐散去就好了,他就可以恢复正常。

直到他遇到了科夫。

科夫是富家子弟,在国外学了几年艺术与哲学,回国后无所事事。他和拯民认识的所有人都不同:对拯民来说无比艰巨的事情,对他来说不值得一提;拯民深信不疑的东西,他觉得非常可笑。拯民在他面前深深地自卑,因此深深地被他吸引。

第一次见面,是在传说中的世界末日,拯民的师兄邀请他去郊区,说有好几个朋友租下一个别墅举办派对。拯民一进门就看到科夫,他显然是人群的中心,很放松地坐在沙发正中,穿一件挺阔气的白灰夹克,背后印着一个扑倒的黑色人形,人形的一只手伸到了衣服的前面,惊悚诱惑。

吃完宅急送的比萨,大伙儿挤在巨大的液晶电视前撕心裂肺地卡拉OK,寻不见科夫,让拯民去找。他发现科夫躲在阳台上抽烟。拯民站在他身边,冷得牙齿发颤:“你不去唱歌?”

科夫摇摇头,说:“受不了,受不了那音乐,数字化的、电子化的,把所有灵气都吸走了,只剩下电脑里一堆脏不拉几的玩意儿。”

拯民说:“我能理解。”

科夫并不看拯民,只是笑笑。拯民的脸立刻红了,解释道:“我过去是拉小提琴的。”

科夫瞥了他一眼,继续点点头。拯民意识到科夫根本不在意,更不在意他那股妄图讨好的傻气。

科夫忽然问拯民是否知道福柯。拯民摇摇头,科夫开始介绍那个光头的哲学家,街头抗争时还小心不能脏了丝绒外套的法国人,半夜在酒吧寻欢,回来之后却愧疚地瘫倒于地的男同性恋者,那个死于极为痛切、极为强烈、极为势不可当的快感的性冒险者。

科夫讲福柯在同性恋浴室中寻欢狩猎,独立黑暗的小隔间,求爱的人或站或躺,等待着陌生人的抚摩。

拯民压抑着不安,嗤笑道:“你试过?”

科夫笑了,过了半晌才说:“嗯。”

拯民沉默了。科夫笑道:“你也可以,你比你想象的自由很多。”

零点刚过,末日未来,屋内爆发出热烈的喝彩,不远处的夜色中也爆发出绚烂烟花。喧闹之中,拯民觉得自己听懂了这句话,前所未有地清晰,也前所未有地迷乱,如同一阵狂风搅乱了河的流向。

两人好上之后,科夫曾说过,在烟花爆裂的瞬间,他对拯民刹那股强烈的欲望如同电击,让他手脚发麻。

半夜准备睡觉,拯民就势倒在一楼的沙发上。他是被一双手唤醒的,一双手探进他的衬衫,抚摩着他的胸膛,然后摸到他内裤的橡皮筋。他微微扭过头半睁着眼,看到地上摊着的一件白色夹克,很镇定地继续闭上了眼睛。

那以后,拯民总是穿越大半个城市去找科夫,在地铁上度过的漫长时光,他沉浸在对于科夫体味和气息的羞耻回忆里,身体几乎要化成一摊水,要靠着车厢中的钢柱才能站稳。

科夫的公寓坐落在混乱的闹市区,对面是一座二十四小时不打烊的大百货商厦,大得就像一座城市,流动的霓虹灯映在窗玻璃上。科夫不装窗帘,床就对着五彩变幻的窗户。房间无时无刻不充斥着汽车喇叭声、小贩叫卖声和大排档的喧嚣声。拯民总是觉得自己身处一部无休止的吵闹电影里。

他们长时间地躺在床上,并不说话,只是听着楼下的市井声。两人像是从世界中剥离出来的天人,以嘲笑凡人的生活为乐。

和科夫在一起,拯民总有种挥霍的感觉,无论是对物质还是时间。科夫的朋友们都是和他一样年轻漂亮的富贵闲人,不知名的艺术家和贩卖青春的模特,他们轮流去彼此的家中聚会、喝酒、看电影、拍摄彼此美丽的身体,不知老之将至。

拯民每一天都有末日感,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吧。他曾经最爱的清晨,如今最害怕——看到太阳照常升起,就一阵惶恐。到了学年末,教务处打电话来警告这样再缺课下去可能会留级,拯民开始临时抱佛脚地准备应对考试。科夫躺在床上,看到拯民坐在地上散落摊开的书里,笑道:“你以为文凭能值多少钱?”

拯民见过大学应届生,住在学校附近的八平方米的地下室房间,充满异味的走廊,洗澡、上厕所和用水都是公共的,白天上班就如老鼠一样从地底涌出。拯民想到辛苦读了四年书还是这样惨淡地生活,实在不值,就这样办了退学,专心致志地与科夫同居,穿梭在城市五光十色的迷宫秘道里。

拯民学习科夫对于仪表和细节的重视,学习他讨厌一切坚硬的东西——从食物到鞋底,学习他永远把自己的感官调到最灵敏的频道。两人都颀长白皙,神情都相似,看起来就像水仙花少年以及他在水中的倒影。

无论是生活方式还是样貌,都是靠钱堆出来的,他们用的当然是科夫父亲的钱。科夫此生最大的矛盾,是他既憎恶金钱所代表的庸俗,又要依靠金钱获得憎恶他人的资本。

科夫说自己要一点点从父亲那里套出够几辈子挥霍的钱,然后向父亲公开自己的性取向——给父亲最后的打击。

然而,科夫的父亲却在报复来临前死去了。科夫去医院看了父亲最后一眼,回来之后沉默了好几个小时,然后拿出闲置很久的小号坐在窗边吹奏,佝偻着的脊背在午后勾勒出一道瘦弱的光,脚缓慢地打着拍子,像是一座古董钟。

科夫吹出的一切是如此温柔,让拯民的心一抖,几乎滚下热泪,他想和那些消逝在空中的音符一样,跪在科夫的脚边,乞求和他多待一会儿。

那天晚上,他们互相吻着,科夫如小兽一样呜咽许久,然后转过身去,洁白的背脊如同剑锋上的寒光。拯民像瞎子一样伸手去摸索,却只摸到孤独。他意识到,自己永远无法给科夫安慰,永远也无法走进他的脑海,修改他的孤独,哪怕一丝一毫。

那天之后,科夫和圈子里的朋友全断了联系,买了这套较为安静的西边的公寓,自己则经常好几天、好几个礼拜失去联系。这是拯民的初恋,他后知后觉在几个月后才发现,科夫正在以一种伤害最小、最自然而然的方式跟他告别。

直到科夫彻底地离开,他们那些曾经的朋友也随之彻底失踪,拯民才发现自己是科夫半途而废的赝品,一切倨傲、堕落和虚无都是狐假虎威。骨子里,他从未长大,他依然是那个谨小慎微去讨好他人的孩子。

第三章

假如拯民和母亲的关系没有破裂的话,那么他就不会如此孤独。他或许会尽一切努力去做一个让母亲骄傲的孩子。他不会允许自己堕落,他会是人类的大多数,愉快地在他人制定的标准里过完一生;他不会允许自己心碎,不会允许自己在深夜号啕。

可是,拯民却无法原谅母亲,无法原谅她在他身上施加的一切。等她意识到拯民渐行渐远的冷漠时,才发现两人关系破碎得无法修复。她曾徒劳地让拯民回忆往昔,以此来唤醒他心中的温情。她不知道的是,拯民都记得,这也是他痛恨母亲和自己的原因——他什么都记得。

他记得自己小学放学后,就去母亲开的餐厅待着。餐馆打烊,她会骑自行车带他回家,他坐在前杠上,困在她的怀抱里。回家之后,母亲会像一个奴隶一样给他洗脚,他在一阵阵波浪一样的暖意中打瞌睡。

七岁那年,母亲带他去琴行买下了那把最昂贵的小提琴。然后骑自行车带他穿越半个城区,到了一片被银杏覆盖的居民区,敲了其中一家的门,一个威严的银发老太太开了门。

母亲到底是如何说服本市最有名的小提琴老师收拯民为徒的,他一直都不知道。潜意识里他也不愿知道,不愿猜测,只是加倍努力地练习,要把此生最杰出的成就奉献给母亲。而母亲从不缺席他的演奏——无论是在老师家上课,还是在家练习,抑或是在学校里表演。母亲总是双脚局促地放在地上,微微屈着膝盖,半眯着眼睛,仿佛在认清空气中的小字。

那是他们母子关系最为融洽的时期。“成为一个著名的小提琴家”的目标,如同藤条一样紧紧地把他们绑在一起。

母亲餐馆的生意蒸蒸日上,人手开始紧缺。某日拯民放学,看到后厨的碗橱里堆积着还没来得及洗的碗盘。他立刻卷起袖子,蹲在大澡盆旁边开始洗碗,同时享受着四面八方的赞美声。

母亲进入后厨时看到的就是拯民的双手浸泡在满盆的肥皂泡里。“我的乖乖哟,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你的老妈妈!”她惊叫着跑到拯民身边,把他的双手紧紧抱在胸口,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拯民羞赧地向她解释,那一天是“三八妇女节”,老师要求每个同学帮妈妈做一件事。他继续解释劳动是一件光荣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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