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屋内耳朵伸得最尖的当属阿柯,他侧着身听了一会儿,突然惨叫一声。铁杖老头正在凝听,冷不防被他尖锐的叫声吓一跳,怒道:“干什么?”
“马!好多马!我、我说他们来了嘛!快快快、快跑!”
铁杖老头哼的一声,道:“来了又怎样?老子这几天手痒得紧,倒要看看是什么来头。”
阿柯不住偷偷往后溜,一面道:“你说的,是你说要一个人抵挡的,到时候可别拍屁股开溜!”
铁杖老头懒得跟他多说。他听这些马来的速度极快,联想到村头到此处蜿蜒狭窄的小路,策马的人马术不错,难道真是匪帮不成?他重出江湖才一个多月,却已惊动大大小小好几十个帮派注意,一路追杀,虽不能伤他,却也让他疲惫不堪。好不容易在此地一口气干掉两路人,以为至少可以休息一两天了,谁知又来这么一帮人,心中愤怒之余,也暗自心惊,深恐这般打下去,没被仇家杀死,自己倒先累死了。
正想着,马队转瞬之间已到了店门前,只听人声鼎沸,吵吵嚷嚷,都在叫:“那丫头呢?”、“老子一刀划了她,替三哥报仇!”、“冲进去呀,还等个屁!”数十人翻身落马,马靴踩在青石板上铿铿有声,和着无数刀剑枪戟碰撞发出的叮当声,一起传进店里来。
陈束轻轻道:“阿真,你到后院去,看看有没有合围。若有必要,自己先冲出去找你大伯,知道么?”
小真急道:“一起走啊,爹!”
陈束轻轻摇头,眼睛半眯,凝神盯着阿柯,道:“阿柯好歹是我们组织内的人,知道那么多秘密,我岂能让他落于他人之手?况且来者身份不明,这一带究竟还有哪些势力,不正是我们此次要查访的么。这是危险,亦是机遇,万不可漏过,你别再说了,若不放心,就立即去找你大伯来吧。”
小真只得点点头,悄悄站起来往后走去。走出两步,突地回身跪下,凄然道:“爹!爹!你别杀他,女儿求你了!”
陈束略顿一顿,皱眉道:“大敌当前,还谈这些干什么?爹自有分寸,妳去吧。”
小真咬咬牙,磕了两个头道:“我……我相信爹不会杀的。爹也保重!”一转身去了。
第四章 无归
“听好!给老子四面围起来,一只耗子也不要让它溜了!”
“是!”
数十人齐声大喝,跟着一阵刀剑铿铛作响,两路人沿着令城老店老旧的围墙往后跑去。
这个时候,铁杖老头突然回头,不经意地向楼上望去,正迎上陈束热切的目光,后者先向他笑着点了点头,后又双手抱拳,微微摇头。
铁杖老头摸摸胡子,不知是否接纳陈束的请求,一时踌躇,干脆找了张椅子,正对着大门坐了下来。
阿柯明白这是来找那少女的,心中更是惊惶。刚才在屋中设计截杀那三人时,未料到窗外还有望风之人,他一剑刚挑破刺杀少女的那中年人时,外面风声忽起,待他赶到窗前,只见到一个黑影正迅速翻过马棚顶,闪身出店。只因要为这少女止血,竟耽搁了时间,也将自己暴露在陈束面前,此刻往哪里走都是龙潭虎穴,脑袋涨得豆大,偏偏一条见真章的主意也没有,一下子懵了。
霎时人潮涌动,一口气冲进三、四十号人来,个个虎背熊腰,凶神恶煞般,都提着明晃晃的刀枪,有独眼的,有断臂的,也有一身黑毛的,更有一人头上顶着两个拳头大的肉瘤,如阎王殿前的牛头一般。总之,若是有人夜里忽然见到这么一帮人,只怕会吓得老大一跳。
当先一人却身高不足五尺,面色圆润,和颜悦色,身子滚圆,一只胖呼呼的手上勉强拿着只黄铜算盘,在这一群人中真是鹤立鸡群。
这伙人冲进来便破口大骂,各种污言秽语层出不穷,如突然闯进来一大群苍蝇。铁杖老头倒是听得津津有味,陈束不觉一皱眉头,那份想要结交之心顿减,正要开口说话,那胖子忽地将算盘一举。
这一举像一把巨刃突然间挥去,将所有人的声音一刀切断一般,店内从极喧闹突然就寂静得可怕。看着那些五大三粗的大汉们个个如小媳妇般紧闭着嘴,有些甚至紧紧捂着自己的嘴,店内四人心中都是又好笑又吃惊,惊讶这矮胖子的权威竟如此之大。
陈束与铁杖老头见他始终笑容可掬,均想:“此人面虽和善,定是阴毒之人。看那几个独眼缺臂的,说不定就是他的杰作。”
矮胖子先不紧不慢地环视一周,方一拱手,笑道:“在下麒麟山威服寨宋观,今日带弟兄们下山有事,不意惊扰诸位了,告饶,告饶。”
陈束拱手回礼,铁杖老头马马虎虎的一抱拳,刘志行此刻正自运功疗伤,况且也看不起这些山匪,并不回答。阿柯嘛,躲在屏风后,那是大气也不敢多出一口的。
宋观道:“看此处尸首遍地,大概刚刚也有一场恶战。在下绝无卷入其中的意思,只是来寻一个人的。诸位若是信得过在下,且让在下在这里略搜一搜,除了在下欲找的人,其余事一概不管,就当今日没到过此地。各位看如何?”
陈束道:“未知宋兄所寻何人,不妨说来听听,或者我们见过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