楮语眼睫一颤。
于是与晁澈正好同时抬眸。
然楮语神色维持得好,晁澈并没有发现这一瞬的异色,只道:“我或许知晓为何能见着你了。”
她又将称呼从“道友”改成了“你”,似是心底莫名觉得与楮语并不疏远。
楮语心底却被一个疑惑掀涌起泼天巨浪。
她在晁澈身上没有感觉到丝毫的相斥气息……看晁澈这模样,也与她一般并无所觉。
晁澈是参星弟子吗?
晁澈继续道:“我这般执念,想必已成心魔。金陵既化为秘境,应当还化生出了心魔境罢?”
楮语于是颔首,压下心底的疑惑暂不问,只先接道自己已推测出的答案:“我误入你的心魔境,后破境而出,应当便是因此现下才得以与你相见。”
也与晁澈一般又将称呼改成了“你”。
“我也是这般想的。”晁澈点点头,忽而情绪又低落了下去,默了默,轻声道,“那这次……应当是我最后一次梦回金陵了。”
二人一时同时陷入沉默。
良久,楮语再次看向晁澈的手,才同样轻声地问道:“你梦中……是虚假的,心魔境中才是真实的,是吗?”
晁澈闻言,抬眸看向楮语,眼底是微讶,但旋即转成笑意,十分真诚地道:“你真的很厉害。”
她说此话时看着楮语,眸光闪烁似缀了漫天星辉,一如那个谈及乐理与筝时的幼年晁澈。
“你既破了我的心魔境,应当也知我心魔是什么了。”她和声与楮语道,“我在梦中没有被废手骨,也没有被砸筝、断弦,柳先生……也没有屠戮城主府。”
话至此处,二人同时想到了一件事。
却是默契地由楮语开口:“但方才这场梦中,柳先生还是入了城主府。”
她接着道出了她的猜测:“你梦中与心魔境中,城主府皆设有结界,是潜意识中想阻止柳先生吗?”
晁澈方才真心夸了楮语,现下已不对其准确的推测而感到惊讶,她点头道:“是的。但是梦中我能掌控的多,应当总是拦住了柳先生的。心魔境中我掌控不了多少,倒不知是否拦住了他。”
这份疑惑总算解开,楮语道:“你梦中的结界确实拦住了他,但方才这最后一场梦中,不知为何结界被破开了,因而柳先生还是屠戮了城主府,且引发了你的心魔境。心魔境中的结界则并没有拦住他。”
第七剑说他们参与试炼时魔修并未屠戮城主府,因而可知原先那近千年的金陵小境中,城主府的结界皆拦住了柳先生。
楮语进入心魔境之前,崇一等人在心魔境中经历了两个“轮回”,因而心魔境中的城主府结界,并未拦住柳先生。
但是还有疑惑。
这次是晁澈问:“你可知是谁破开了我梦中城主府的结界?”
楮语微微摇了摇头。
晁澈垂眸沉思,半晌,忽然莫名地笑了一声,道:“管他是谁、管他如何破开,反正我此生不会再梦见金陵了。”
而后她抬眸看着楮语,稍稍敛了笑,轻声问道:“你既破了我的心魔境,那可否告知……柳先生他……为何成魔?”
成魔。
楮语当即注意到了晁澈所用的这个词。
所以晁澈是全都不知晓。
怪不得千年梦回,无尽执念化作心魔。
待她那般好的、启蒙她乐心的、温润儒雅的先生,没有及时来上课,没能保护她,还忽然变成了大肆屠杀的魔。
自幼时便深深扎根于她心中,日复一日,回想千遍万遍,如何不成心魔。
楮语也看向晁澈,启唇应答:“……”
却什么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