毋望左右不是,瞧她这样想起了自己当年,又不敢一个人拿这样大的主意,毕竟她来历不明,万一要是个出逃的官婢或奴隶,那岂不连累自家么。
那女孩看她面上犹豫,忙抱住了她的腿央求,“好姑娘,我身家清清白白,不信你到官府查去。我也不是流亡的犯人或手脚不干净的毛贼,下气求姑娘是我有苦衷。”
毋望搀了她起来,将她扶到椅上,问道,“你有什么苦衷,说吧。”
“姑娘不知,”那女孩儿道,“我们这些乞丐白天行乞,晚上都睡在城外的破庙里,只因我是孤身一人,那些乞丐都欺负我,有几个泼皮竟对我动手动脚,旁边的人看笑话似的,我实在是活不下去了,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跟了父母姊妹去了,也不用留了这条烂命给人糟践!”
毋望心道,这世上究竟有人比她更可怜,她有叔婶疼爱,这女孩竟像浮萍,活了今日不知明日。于是拿手绢给她擦了眼泪,柔声道,“我先拿了我以前的衣裳给你换上,你洗漱之后等我叔叔婶子回来,若他们答应,那明儿就到衙门入了籍,这事儿就齐了,可好?”
那女孩喜得又要给她磕头,叫她拦住了,笑道,“你就是留下了,咱们不作主仆只作姐妹,你不用动辄磕头。”说着暂且打了烊,领她到后院沐浴。一通清洗下来,换了干净衣裳鞋袜,梳了两个髻,那小乞儿竟是个齐全孩子,手脚也甚麻利,将澡房里收拾停当,不等毋望吩咐又去开铺门,又扫地擦桌椅,忙个不停。
毋望笑道,“先别忙了,来吃些东西才好。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孩儿道,“我行六,家里人都叫我六儿,也没有什么正经名字,请姑娘给我取一个吧。”
毋望道,“既是爹妈取的,改了倒不好,还叫六儿吧。”
两人又笑谈了一阵子,张氏推着小车回来了,进门只道,“有客吗?”定睛细看却见那女孩儿穿着春姐儿的旧衣裳,奇道,“姐儿,这是哪家姑娘?”
毋望接了她手里的家伙什,将原由这般那般的说了,张氏恨道,“那帮花子太缺德,饭都吃不上了还有心思轻薄女孩儿,怪道叫人唾弃呢。你且留下吧,家里的活搭把手,也好和春姐儿做伴。只是大了些,若小个两三岁的,倒好配给我家沛哥儿呢。”
毋望道,“婶子想得真远,沛哥儿才九岁,也不知何时回来呢。”着六儿给张氏见了礼,拿出徳沛的家书与她看,张氏又哭又笑的,直啐道“猴仔子”。六儿拧了帕子给她净脸,到后厨生火做饭去了。
张氏看罢了,宝贝似的收起来,说要等刘宏回来给他看,也叫他喜欢喜欢,又问道,“可是裴公子送来的吗?他可曾同你说什么?”
毋望想来又是一阵酸楚,不好叫张氏看出有异,便强笑道,“没什么,只说些家常,齐家的淡玉也来了,坐了会子也就去了。”
张氏点了点头,兴冲冲把钱袋子里的铜板全倒在桌上,一个个细数,拿麻绳串起来,笑道,“今日生意好,卖了竟有五十碗馄饨,全赖裴公子,街面上的流氓无赖知道我是梨雪斋的,讹钱都绕过我的摊子,可省了不少,否则这些都给了他们都不够。”
毋望无奈道,“就是钱还了他,情也还不完了。”
张氏不察,也应道,“可不!只是如今我也听到些风言风语,外头传你和他……唉,只怕将来不好说人家了。”
毋望倒不在乎这些个,心里只盼着章程罢了。
张氏问道,“今日程哥儿可曾来?”
毋望摇头道,“不曾来呀。”
张氏皱眉道,“我在城外摆摊,连着几日见他进城,竟一次也没来过吗?恐怕那个传闻他也听见了,心里不自在罢了。”
毋望也叹了气,他不来也没法子解释什么,也或许他近来忙,一时没空来看她罢。
张氏哼了一声道,“我看你早做打算才好,现下他不同了,是大家子的公子,我们这样人家哪里看得上,到底要找个门当户对的,也好叫他腰杆硬些,你且等着瞧吧,定要给我说中。”
“果然这样也是命中注定的,我与他无媒无聘,他若要娶旁人,我也无法,只过好自己的日子罢了。”毋望笑道,面上无半点急色。
张氏摇头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也不操心那许多了。”拍拍身上灰尘,自去里间发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