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字是指着谁说话?”何太太笑道:“你难道是个疯子,‘我’字指谁说话呢?
我就是我呵!”李冬青道:“不对!不对!世上绝没有‘我’。因为‘我’生出来,
不是‘我’做主,‘我’死了也不是‘我’做主,怎样会有一个‘我’?从前没有
‘我’这个‘我’,将来也没有‘我’这个‘我’,就算现在有一个‘我’,‘我’
又老留不住,哪里能算‘我’呢?”何太太听了,偏着头想了半天,摇摇头道:
“我就不懂我怎样不是我?”李冬青笑道:“傻孩子,你不要问了,你决问不懂的,
你再读几年书或者也就明白了。”李冬青虽然这样说,何太太依旧不放心,还是低
着头想了半天,她那一副耳坠子,被她摇得一直摆到脸上,笑道:“这是怪话,是
没有道理的。”李冬青笑道:“怪话就怪话吧!不要提了。我问你,那杨杏园住在
什么地方?我要猜猜看他是怎样得到我这本书的。”何太太因李冬青问,就把杨杏
园的地址,告诉她了。李冬青听了,放在心里,也就没有再说第二句。
回到家里,把杨杏园的诗稿,拣出来重新看了一看,恍然大悟,原来这诗和词,
都是为那个梨云而作的。那么,是错怪人家了。不过他夹在书里,或者是一时忘记
了,所以没有捡出去,将来他记起来了,言情的诗却在这里,算一回什么事呢?想
到这里,就把三张稿子,放在一个信封里,写了地址,寄给杨杏园。杨杏园接得这
封信,打开来一看,却是自己三张稿子,里面并没有信,看看封面上,只写了“李
缄”两个字。想了一想,记起来了,“这三张稿子,是夹在《花间集》里面的,那
天剑尘把书拿走,我就没有想到。咳!这是什么话?我把这样的诗,送给一个不相
识的女子看,这算一回什么事呢?那天我填词的时候,那一阕《生查子》,我记得
是写好了,就扔在桌上的,后来随便夹在一本书里,怎样也传到那里去了呢?这位
李女士看见这几首诗,似乎可以一笑置之,何必这样认真,还要寄回来给我呢?就
是寄给我,似乎也应该写一封信,何以一个字没写,模模糊糊的只把几张稿子寄回
来呢?这样想来,也不知道她是好意,或是恶意。若照自己看来,这样哀艳的文字,
除了送给有关系的人,是不许送给第三者的。我无缘无故的,送书还人家,却夹了
这三张稿子,这不是存心和人开玩笑吗?”越想越是自己不对,而且她知道我和何
剑生是好朋友,这书又是何剑尘拿去的,只怕连何剑尘她也要怪起来呢!若果她怪
下何剑尘来,何太太必然知道,我何不去探听探听。主意打定,便到何剑尘家里来。
偏是事不凑巧,何剑尘夫妻两个都出去了。
第二十八回 惜王笑量珠舞衫扑朔 献花同染指捷径迷离
杨杏园一肚皮的疑团,恐怕连何剑尘夫妇,都为这个事怪他,无精打采的走了
出来。刚一出门,顶头碰见一个人往里走,他看见杨杏园,却请了一个安,往后退
了一步,然后站住了。杨杏园一看,原来是刘厨子。这人原是何剑尘家里的老用人,
后来改了行做厨子,便不在何剑尘面前当差。有一次,刘厨子掉了事情,曾求着杨
杏园写了一封信,在一家俱乐部包饭,很赚了几个钱,所以他见了杨杏园十分恭敬。
杨杏园便间道:“你现在在什么地方?”刘厨子道:“现在闲了好几个月了,今天
是特意来见何先生,打算请他老人家赏一碗饭吃。”杨杏园道:“我听说你都发了
财了,还没有饭吃吗?”刘厨子含着笑容道:“没有的话。还想请您提拔提拔呢。”
杨杏园道:“你要是找何先生,你可空跑了,他和他太太都不在家呢。”说着自上
车子去了。
刘厨子碰不着何剑尘,十分懊丧,心想从北城老远的跑了来,不但找不到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