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我都想过,但我还是放心不下,我只有看到大河,我的心才能踏实。彩凤一意孤行的样子,杨铁汉也只能在心里重重地为她叹息了。彩凤就这么走了,一直向城外走去。
城里的鬼子和伪军大多是龟缩在炮楼里,将城外的空间留给了八路军,城外就是另一个世界了。彩凤每到一个村庄,都会被村口拿着红缨枪的少年盘问一番。因为没有路条,彩凤始终进不了村子里,在其他村子遇到的情形也大至如此,她在城外转悠了两天,也没有碰到县大队的影子,仿佛县大队从人间蒸发了。在她没出城时,她以为一个村挨着一个村地找,肯定能找到县大队。没想到,却是这样一个结果。
彩凤回来了,杨铁汉的心也踏实了一半。吃饭的时候,杨铁汉几次想问个究竟,却欲言又止。
终于等到晚上,孩子们都睡下了,彩凤又端着油灯出现在杂货铺的外间。杨铁汉知道,彩凤要和他摊牌了,他纷乱的心,莫名地乱跳起来。
他望着灯影里的彩凤,小心翼翼地问:找到县大队了?
彩凤的表情充满了失落和忧伤,她慢慢摇了摇头。
杨铁汉暗暗松了一口气。
彩凤自言自语着:县大队能去哪儿啊?
我跟你说过,县大队没个固定的住所,要是那么容易就能找到县大队,小鬼子早就找到了。县大队是在和鬼子捉迷藏呢!
彩凤就叹口气说:这两天我做了两回梦,每回都能梦见大河,他一直冲我说,彩凤你要照顾好自己和孩子。他这么说,我就有种不好的感觉。
杨铁汉怔怔地坐在那里,心里又一阵扑通通乱跳,半晌才说:彩凤,你别乱想,大河他好好的呢,你不用为他担心。
彩凤捋了一下散在耳边的头发,望着杨铁汉忽然说了一句:我知道,你是在为八路军做事。
杨铁汉听了,心里一惊,他死死地盯着灯影里的彩凤。
刚开始,你带着军军时,我以为他是你的孩子。后来,又来了盼妮和盼春,我就猜想,你一定是在为八路军做事。这些孩子一定是没爹没娘了,放在你这里是暂时的,他们早晚要离开这里。
杨铁汉低下了头,无声地叹了口气。彩凤的确是个聪明的女人,但她却一直没有把话说破,甚至从没有问过这些孩子的来历。看来,他有些小看她了。
彩凤又说:杨铁汉,既然你还是八路军的人,你就一定知道大河的下落。你告诉我,就算他死了,我心里也好有个数,至少不再惦记他。
杨铁汉张了张嘴,话几乎到了嘴边,可看到彩凤那双期待的目光,他又把话生生地咽了回去。他摇了摇头,说:彩凤,我都离开县大队半年多了,我真不知道大河的情况。
彩凤认真地看了眼杨铁汉,算是相信了他的话。她抬起头,心事重重地说:我知道,大河他们整天和日本人打仗,枪子是不长眼睛的。这次我去乡下,晚上就躲在山里,看到了许多的坟头。我知道,那不是普通的坟头,那里埋着的一定是县大队的人。没有纸钱,也没有烧纸,都是慌慌张张埋上的。
彩凤说到这儿,已经是一脸泪痕了。
杨铁汉看到彩凤这样,心里又被一种重重的东西敲击了一下。想起那些战友牺牲时死不瞑目的样子,他的声音也有些发哽:你不要乱想,大河他没事的。就是他有啥事,还有我呢。
彩凤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掷地有声地说:过几天,我还要去找大河。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杨铁汉时刻在等待着老葛的通知,三个孩子已经成了他心里最大的负担。前几日,鬼子和伪军又来了一次全城大搜捕。夜半时分,杂货铺的门被砸得山响,有了上次的经历,孩子们早已乱作一团,吓得瑟瑟发抖。鬼子闯进屋后,一阵乱翻乱砸之后扬长而去。
军军和抗生躲在彩凤的怀里,一边发抖,一边喊着:妈,我怕——
大一些的盼妮和盼春一边一个抱住彩凤的胳膊,眼里充满了恐惧和不安。
杨铁汉看着孩子们,心理就很复杂,认为是自己没有保护好孩子,让他们受到了惊吓。在没有带这几个孩子前,他对孩子几乎没有什么感觉,当他们一个个走进他的生活,他开始感受到肩上的责任。尽管这种责任首先是一项任务,他必须要保证孩子们的安全,并将他们顺利地转移出去。可当孩子们用那种无助的目光望着他的时候,他的内心又多了一种父亲的情感,这种情感像破土的笋芽,一节节地在他的身体里生长着。正是这深沉的责任与情感,让他在不安中一天天等待着。
这天,杨铁汉没有等来把孩子们送走的通知,却等来了另外一个消息。
老葛派人通知他,晚上去一趟药房。接到老葛的通知,他就想,一定是为了这三个孩子的事。
傍晚的时候,他迫不及待地来到了药房的后门。见四下无人,他开始敲门,重三下,轻三下,这是他和老葛约定的暗号。
敲过后,门立刻打开了。来人把他领到了一间地下室里。
地下室正中的桌子上放着两盏油灯,老葛郑重地端坐在椅子上。以前,老葛见他都是在药房的阁楼里,在地下室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