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易储一事上,霍大哥应该也出了不少力吧。”
“大哥曾说,王爷才智过人,能谋善断,行事雷厉风行,有王者风范,几位皇子中无人能及王爷,太子之位当属王爷,”元仲廉顿言,片刻后,叹息道,“只是没想到明敬皇后会突然崩逝,娄后反击,第一个遭殃的便是崔氏一族,或贬或谪,就是崔老爷也未能幸免,好在先帝阻止,娄后没有对崔氏族人大开杀戒。只是害了在朝堂上支持易储的大臣,不是流放就是被诛。王爷请大哥暗中保护他们,其实就是王爷不说,大哥也会义不容辞。”
崔家保护他二人性命,保住了元家唯一的血脉,霍大哥义薄云天,这种恩情,至死难报万一。
“那霍大哥现在人在何处?”玉清霍然明白,方才就觉得有些事情不对,高演身陷皇宫,霍大哥不可能不闻不问,怎会莫名的没有了音讯,太不寻常。
元仲廉道,“王爷没进京城之前,就已经通知了大哥,大哥早就进京。至于现在没有音讯,卑职也不清楚,应该是在暗中保护王爷,不便现身。”
想到霍大哥在京城,玉清心中忽然安稳了许多,“高演早就知道我爹亲的预谋,所以通知霍大哥早些进京。霍大哥进京应该是作了部署,现在的京城危机四伏,一不小心就有杀身之祸。连高浚都知道高演与悬剑堂有来往,我爹肯定也会知道,霍大哥不现身也很正常。”
“王妃,”元仲廉欲言又止,沉默片刻,问道,“王妃,这些信函可是武王给您的?”
“是的,”玉清不想否认,点头道。她感激四哥,将这些信函暗中转给她。玉清抬头看向元仲廉,知道元仲廉在为王爷不平,“王爷与武王很早就相识了么?”
“王爷就藩的路上与武王相识,当时并不知道武王的真实身份,卑职也是在王妃身陷周国时,才得知武王的身份,”元仲廉说道,“不过王爷应该早就知道。”
玉清低眉,若是早就知道四哥的身份,是不是就不需要偷去周国采药?也不一定,四哥离开周国,就是不愿意回去,她不愿意强人所难,“百行孝为先,仲廉,你定认为我不孝,是不是?”
元仲廉闻言,一震,“卑职不敢。”
“不拿出这些信函,孙德才不会认罪,高浚就不会死,薛贯也不会打开城门。有些事情很难抉择,可是不抉择也没有退路,你说本宫该怎么办?”玉清缓缓站起,叹道,“有选择就有结果,这不孝的罪名我担的无怨无悔,上天若要惩罚,如有万般的罪孽就让我一人承受,我也甘之如饴。”
“王妃。”元仲廉有些不忍。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你若要报仇,我不拦你,只是请你勿要牵连他人。”玉清诚意说道。
元仲廉微蹙眉头,“王妃,相爷一事自有皇上圣裁,卑职绝不会罔顾律法。”
“仲廉,谢谢你。”玉清俯身向他行礼,她明白元仲廉的意思,仲廉虽不能亲手杀死父亲,但他绝不会让她将此事隐瞒下去。玉清等的就是他这句话,由皇上圣裁,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保下父亲一命。
元仲廉起身回礼,眼底滑过一丝无奈,“王妃,这些日子以来,逐溪对卑职一直视而不见,卑职有一句话请您转告逐溪……”
“仲廉,”玉清打断他的话,“你自己对她说,无论你采取何种方式,这些话都要你亲口对她说,你明白么?”
元仲廉唇角微微一动,“卑职明白了。”
“不过,有一事我得提醒你。”玉清心中一丝苦涩。
元仲廉躬身敬道,“王妃请说。”
“我虽是胡相的女儿,但是我自幼与娘相依为命,我爹很少管我,我与娘迁往落雪轩之后,我爹就更不管我了。对于我爹,我自幼便有一种疏离感,除了身上的那些血,从未觉得他是我爹。小的时候,我爹对我就很冷漠,起初很伤心,长大之后,也就习惯了。我觉得我爹只属于大姐和二姐,搬到落雪轩之后,我爹就更不属于我了,我甚至怀疑我不是他的女儿,”玉清苦笑道,特别是在得知是父亲告知皇上她是他的三女儿时,这种感觉尤为强烈,“但是逐溪与我不一样,她是孤儿,是我爹收留了她。我爹收留她虽另有企图,可对于逐溪来说,我爹便是她的亲人,是她的父亲,对她有养育之恩。我爹教她读书写字,教她武功,不论我爹的何种目的,在这种恩情下,也都化为乌有。逐溪虽然冷淡,但骨子里却是一个重情义的人,养育之恩大于天,对于父亲的恩情,她只怕会以死相报。”
元仲廉一震,目下是淡淡的悲伤,“逐溪是不是已经看过这些信函。”
“看过,逐溪怕是当时已经猜到你是元将军之子,都说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其实身在局中的女人,有时候的感觉会特别敏锐,”玉清叹道,逐溪当时应该就已猜到元潜与元仲廉的关系,只是一直放在了心里,不然不会说那句“元将军与我有何干系”,将她与元仲廉撇的干干净净,“你有杀父之仇,她有养育之恩,她不理你,是不想让你为难。她宁愿自己独自承受这份痛苦,也不想让你为难自己一分。”
玉清莞尔一笑,心中感叹,逐溪的这点性格与高演倒是有几分相似,亦或不是相似,而是天底下儿女情长之人的通病,为了对方,宁可一切罪孽都由自己承担,也不想让对方受半点委屈。
元仲廉目下悲伤渐浓,“卑职绝不会让她一人承受。”
“你能这么说,我很放心,”玉清点点头,唇角一丝微笑,片刻之后,轻轻叹息道,“逐溪执念很重,谁的执念谁的劫,这便是逐溪命中注定的一劫。”
一抹苦涩涌上元仲廉的眼底,“她的执念她的劫,而她却成了我的执念,也成了我命中注定的一劫。”
玉清一愣,随即浅浅一笑,“儿女情长若真是劫难,世人为何又自寻劫难,又有谁能逃过一劫。”
帐篷外,虫鸣声偶尔传来,更显幽谧。月光如细水,静静的泻在这一片山岭,透过草木春枝,溅了一地碎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