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为人所伤,对方是个孩子,凶器是一柄锈钝匕首。我扶着墙去汤婆婆的馄饨摊找清夜,吓坏一干路人。清夜一边骂我,一边撕了衣角替我包扎,然后背我回府。我因为伤口太疼,在他背上哭得稀里哗啦。第二天,全城的人都在传,少城主光天化日之下强抢良家妇女。
十六岁,我第一次杀人。
鲜血溅在脸上,尚有余温。我来不及害怕,转身扔了剑跟着东霓沿河一路找寻清夜。仲冬之月的冰河,彻底伤及清夜的心脉。
十七岁,我第一次受人跪拜。
一大把年纪的二爷,跪在那里要我这条命。对于这点我心里一直很不舒服,搞得好像我跳崖自尽纯粹是因为他那一跪,我的命还不至于那么不值钱吧?
二十四岁,我重回江南。
遇见的第一个人,依旧是薛清夜。可谓阴魂不散。
二十六岁,差三个月,我第一次被弃婚。
“回去告诉薛清夜。苏叶自当,如他所愿。”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抬头望见,一双云雁飞过高远天空。
从此山水不相逢。于他于我,都是最好的。高傲如他,由他的属下转达我的建议,他必不会说一个“不”字。或者,他根本求之不得。
十三岁到十七岁,四年时间。我看着他从薛少城主一步一步成为织月楼主,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他。织月楼主薛清夜,对任何人都一样绝情,包括他自己。
和我这个苏家二小姐在一起,有很多好处。落谷落声,有令枯木逢春之术;苏家虽然只剩个空壳,但百年声望依旧;上通朝廷下达武林的萧家大当家萧雨凡会成为他的连襟。最后一点是,他恰好爱我。
他爱我,我从未怀疑过。但是,又如何呢?江山永远比美人重要,更何况我还算不上美人。他弃婚,不过是因为有了更好的选择,仅此而已。我将婚期延后十日,已是死皮赖脸。而他的回答,不过一块丝绢。简洁明了,是织月楼主一贯的风格。
原本我该像十三岁时那样,翻个白眼回答他。可事实证明,我远没有少年时那般潇洒。苏芷说得对,我是苏家的女儿,生来就注定不能嫁给他。这是命,怎么争都没有用。结局不过一个。
死了也好,死了干净,死了我和薛家就两清了。老城主的惨死,薛清夜的旧疾,那些薛家死士的性命,我用我的两条命以及苏家二小姐的声名来偿还,够吗?
不够我也没办法,这已是我的所有。
我愿意醒来么?
薛清夜,如果只是因为你。
那么,我告诉你。
我不愿意。
我不愿意再醒来。
作者有话要说: 苏叶:有些事情,总要有个了结。
作者:对哒!所以,小白,你不要觉得我偏心不给你加戏!我是在为你以后的追妻之路铺平道路好吗?
小白:哼!快点让阿叶醒过来!不然罢工!
作者:噢。。。。。。清夜,要么男主还是你来吧。
小白:我的剑呢?
作者:。。。。。。
☆、九、百里殿下
夜半时分,锦行被一声急促的铃铛声惊醒。第一个念头是有人强闯。但随即又排除了这个可能。
落谷原本只是个普通的山谷,但先生居住在此的七年间,断断续续布下了十三重阵法。即使是第一重——叶障,能看破的人就寥寥无几。所谓叶障,取一叶障目之意,普通人根本看不见这个山谷。可以说,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人能连闯十三重阵法。
而那阵铃声,位于第七重阵法。多半是百里殿下带着泠然回来了。只是泠然那丫头,中途忘了破阵之法而已。
锦行提一盏风灯,碧色身影融进戚戚夜色。
推开窗户,湿润的夜风拂面而来,夹杂着木叶清冷的香气。
骤雨初歇,山外星光璀璨。
白衣男子坐回冰棺旁,垂眸看着沉睡其中的女子,喃喃自语,“凉风至,白露降,寒蝉鸣。苏叶,今日是白露。”
冰棺中的女子,眉目柔和,睡容恬静,许是遇见了一个难得的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