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只要点个头,其余的事由我来做。”尹东波说,“我会告诉他,我们胸无大志,是一群小打小闹的小山贼,别误了满叔的万里前程。听了这番话,他心里自会明白。”
“他劳苦功高,难道就让他这样空手离开?”张慕云质问尹东波。
尹东波摇头:“大哥放心,我会让他满意的。实不相瞒,来这里之前,我和老狗把什么事都想好了。满叔投靠我们,是因为没有枪。如果我们在提出分家时,瞒着他先弄一批枪,然后分一半给他,双方也就扯平了。”
“弄枪?现时我们去哪里能弄到枪?”
“先把黄桥铺团防局‘暴’掉,找刘异借枪,他们虽有三十条人枪,但平常都很松懈!”
张慕云:“说得轻巧,吃根灯草,我们连最后一颗子弹都留在马鞍山了,难道就用十几条烧火棍去打黄桥铺!”
大哥你别担心,我们既然敢提出来,自然就已经想好了解决的办法。尹东波说到此处,把嗓门压低与张慕云耳语。说得张慕云连连点头。
尹东波、谢老狗走后,蒲胡儿走进屋里随意问道:“你们又在商议什么事情?”
“一个女人家只管过日子,男人的事不要掺和。”张慕云心情正好,看着姿色动人的胡儿,不觉来了兴致,一把将她拽过搂在怀里。
蒲胡儿本是诗书人家出身,原姓邓,武冈大甸人。其祖上曾有过显赫的历史,并在中国文学史上有过一席之地。其祖邓厚甫,清朝进士,官至道州布政司,与近代史上洋务派首领左宗棠有同僚之谊,交往颇深。后因愤世嫉俗,弃官归隐。归隐时,左宗棠特意题诗相赠:
题邓厚甫采芝图
飘然曳杖息尘肩,归种都梁二顷田。
却恐采芝云雾窟,世人又谤是神仙。
邓厚甫归隐后,有子邓辅纶(史称邓弥之),自幼天资聪颖,熟读诸子百家,博采众长,自成一派,为“湘中五才子”之首。咸丰元年(1851年)中进士,充任曾国藩幕僚,颇受器重,后官至浙江道尹。
邓辅纶之子邓国献,也是一代奇才,五岁时,父亲邓辅纶的好友王?运来到武冈。一日,王以“三人成众”为上联,要国献联对。国献不假思索,即拆“王”字为题续出下联:“一士为王。”王见状大喜,认为儒子可教,长大必有出息,遂将女儿无非(闺字娥芳)许配给国献为妻。
王?运,字壬秋,湖南湘潭人,咸丰二年举人。先后为肃顺、曾国藩幕僚,近代著名文学家,历主成都尊经、长沙思贤、衡州船山诸书院及江西大学堂讲席。
王?运见邓国献颇有天资,厚爱有加。邓国献亦不负岳丈所望,十岁那年,翁婿游黄鹤楼。黄鹤楼上历代文人墨客墨迹颇多,王?运令女婿也来一副对联。其时,正值春和景明,邓国献略加思索题曰:
把酒对晴川,无数白云都过去
题诗问芳草,何年黄鹤再归来
王?运赞叹不已。及邓国献成年后,与无非完婚。按武冈习俗,新婚夜亲戚朋友来闹洞房。新娘无非落落大方地说:“你们要闹洞房可以,但我作一上联,你们要能联上才能闹。”说着,就用手指着桌上的灯盏说出上联:
花烛蟠龙,水里游龙火里去
众人听了,绞尽脑汁竟无人能对出。正在为难之际,新郎国献出来解围,他以新娘绣着金凤的鞋为联,对出下联:
金莲绣凤,天边彩凤地边飞
联对一出,众人称妙。
然而,这一段姻缘并不美满。为了让丈夫早日取得功名,婚后,无非督夫甚严,国献不堪重负,竟患了严重的精神分裂症,整日疯疯癫癫,不理世事,夫妻向背,竟若路人。无非在“有婿如此,不如为娼”的哀叹中,久病不起,终于弃世,留下一女。
无非死后,无人管束,国献疯癫更甚,流落长沙,乞食街头,路人遇之,皆呼为“邓疯子”。岳丈王?运却宽大为怀,惜才之心不死,撰联相赠,劝他回家读书,钻研学问。其联云:
久客人情当自惜
倦游诗赋始名家
但邓疯子却不领这份人情,反借“疯”行“讽”,骂到岳丈头上。有一年,王?运在家大宴宾客,席间诗兴大发,遂举杯作一上联曰:
春明二月齐眉酒
王是名人,又是饱读诗书的文坛名家,众宾客自然对他的上联鼓掌称好,谁知国献不但不叫好,反而趁岳父下联未出之际,举杯而起,毕恭毕敬地对出下联:
王老一言狗屁诗
众客愕然,王?运更是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自此不再理会这个女婿。
邓国献后来一直在外疯癫,终至死于他乡。留在家中的女儿,虽天资聪慧,美丽动人,奈何无人照料,加之家道中落,亲友不予接济,长到十二岁,被县城五里牌鸨母看中,沦落风尘。按妓院规矩,凡姑娘都得有个叫得响的艺名。鸨母虽不懂诗为何物,但见邓家是诗书世家,常听说书人讲蒲松龄的《聊斋》故事,故事中的狐仙都美丽动人,遂给新来的姑娘取名“蒲胡儿”
蒲胡儿挂牌之后,嫖客盈门,时有黄桥铺大财主谭帮才进城狎妓,即被胡儿的美艳迷住心窍,遂出资八百大洋,将蒲胡儿赎出纳为小妾。
蒲胡儿来到黄桥铺,这小地方的男人们不曾见过如此美丽的女人,都为之眼亮,虽自忖不一定能上手,只要看上眼心里也能舒服半天。那时的张慕云、张云卿自然也不例外。有时运气好,能跟蒲胡儿说上几句话,那可是最大的享受。
张慕云对蒲胡儿存有非分之想是在他的父亲被杀之后。他决心落草,除了复仇,另一个主要原因就是想占有蒲胡儿。
张云卿对蒲胡儿存有非分之想,则是张慕云占有了蒲胡儿之后。张慕云的成功让他明白:只要敢想,这世界上没有办不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