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匹白马却还是动也不动的站在西风里,就像是石头雕成的。
这时静寂的长街上,忽然又有个蓝衫白裤、面容清矍的中年文士,施施然走了过来,神情仿佛很悠闲,但一双眸子里却闪着精光。
他背负着双手,施施然走到客栈门前,抬头看了一眼,长叹:";好马!真的是好马,只可惜主人无情,委屈了你了。";他背负着的手突然一扬,长袖飞卷,带起了一阵急风。
白马受惊,又是一声长嘶,从门檐上跃下。
这中年文士双手一托,竟托住了马腹,将这匹马轻轻放在地上,拍了拍马腹,道:";回去载你的主人来,就说这里有好朋友在等他。";白马竟似也懂得人意,立刻展开四蹄,飞驰而去。
中年文土随手拔下了门侧的金环,走入客栈,在旗杆上一拍,八柄钢刀立刻同时落了下来。
中年文土长袖又卷,已将这八柄刀卷在袖里,沉声道:";掌旗何在?";客栈中突然掠出一条瘦小人影,猿猴般爬上旗杆,一转眼间已在杆头。
杆头上立刻有一面大旗飞卷而出。
雪白的旗帜上,绣着条张牙舞爪的乌黑长龙,仿佛也将破云飞去!
(二)
夜。
无星无月,云暗风高。
院子里却是灯火通明,还摆着一桌酒。
中年文土正在曼声低吟,自斟自饮,忽然举起酒杯,对着院外一株大榕树笑了笑,道:";久闻苗帮主有江海之量,既已来了,为何还不下来共饮一杯?";榕树浓荫中,立刻也响起了一阵夜枭般的怪笑声,一条人影箭一般射下来,落在地上,却轻得像是四两棉花。
这人狮鼻阔口,满头赤发,耳中却戴着三枚金环,人已落下,金环还在不停的";叮当";作响,正是赤发帮的总瓢把子,";火焰神";苗烧天。
他一双眼睛里也仿佛有火焰在燃烧着,盯着这中年文士,沉声道:";阁下可是青龙会中的公孙堂主?";中年文土长身抱拳,道:";正是公孙静.";苗烧天夜枭般的笑声又响了起来,大笑道:";果然不愧是青龙会的一号人物,好亮的一双招子。";突听马蹄声响,如密雨连珠般急驰而来。
苗烧天两道火焰般的浓眉皱了皱,道:";小张三也来了,来的倒真不慢。";马蹄声突然停顿,一人朗声笑道:";青龙老大的约会,江湖中有谁敢来慢了的?";朗笑声中,一个人已越墙而人,一身雪白的急装劲束,特地将衣襟敞开,露出坚实强壮的胸膛,却比衣裳更白。
苗烧天一挑大拇指,哈哈大笑道:";好一个白马小张三,几年不见,你怎么反倒越长越年青,起长越漂亮了,老苗若有女儿,一定挑你做女婿。";白马张三淡谈道:";你就算有女儿.也没有人敢要的。";苗烧天瞪着眼道:";为什么?";
白马张三道:";像阁下这副尊容,生出来的女儿也一定好不了哪儿去。";苗烧天瞪着他,瞪了半天,道:";今天我们是专做买卖的,要打架也不必着急。";白马张三道:";要喝酒呢?";
苗烧天大笑道:";那就越急越好了,来,咱们哥儿俩先来敬公孙堂主三杯。";公孙静笑了笑,道:";在下酒量不好,不如还是让在下先敬三位一杯。";苗烧天又皱了皱眉,道:";三位?";只听对面屋脊上一人笑道:";河东赤发、河西白马既然都已来了,赵某怎敢来迟?";苗烧天道:";太行赵一刀?";
他已用不着再等人回答。
他已看见了一柄雪亮的刀,快刀!
没有刀鞘。
雪亮的刀就插在他的红腰带上。
青布箭衣,青帕包头,一条腰带比苗烧天的头发还红,恰巧血红的刀衣相配。
公孙静目光却像是他的刀,刀一般从他们脸上刮过,缓缓道:";青龙会发出了十二张请贴,今夜却只到了三位,还有九位莫非不会来了?";赵一刀道:";好,问得干脆。";
公孙静道:";三位不远千里而来,当然不是来听废话的。";赵一刀道:";的确不是。";
苗烧天狞笑道:";还有那九位客人,至少已有三位不会来了的。";赵一刀道:";六位。";
苗烧天道:";青竹帮、铁环门,和太原李家来的人是我做了的。";赵一刀道:";十二连环坞、长江水路、和辰州官家拳的三位朋友半路上忽然得了怪病,头痛如裂,所以……";苗烧天道:";所以怎么样?";赵一刀道:";他们的头现在已不痛了。";
苗烧天道:";谁替他们治好了的?";
赵一刀道:";我。";
苗日天道:";怎么治的?";
赵一刀道:";我砍下了他们的脑袋。";
他淡淡的接着道:";无论谁的头被砍下来后,都不会再疼的。";苗烧天大笑,道:";好法子,真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