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街的巷子里,西蒙斯警觉的眼睛从报纸一侧缓缓探出。
“看清楚了?”
女人的清脆嗓音从他身后响起。
“不会错,就是他。”
安琪儿仍然是一身长裙黑纱,她血红色的瞳孔由于兴奋而微微放大,如同捕猎状态的郊狼。
西蒙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清秀白净的侧脸,他想象不到这样一位美人居然有能力将自己折磨得死去活来。
而那双如同红宝石般灼目的眸子比起美貌更吸引西蒙斯的注意。这似乎是血食的副作用之一,不仅开始对进食血肉上瘾,眼球也不可抑制地转为血红色。
“你看够了没有?”
安琪儿的声音里是难以遏制的嫌恶。
“我还想问你呢!既然你看清楚了,怎么还不跟上去?”
突如其来的反问将安琪儿问得一愣。印象中趴在地上半死不活的男人,跟眼前这个厚颜无耻的人精竟然是一个人,这样的反差让她难以接受,更不用说听从他的命令了。
“你……“
“你什么你?”西蒙斯没生好气地回答,装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跟踪我的是你,打伤我的是你,自愿和我一起行动的也是你……现在目标跑了,你就打算在这里干等着,让教主失望吗?”
“那你呢?”
“他们开的可是新款‘陆行鸟’牌汽车,我可追不上。”
说着,西蒙斯还故作姿态地耸耸肩。
“你先走一步,我之后就跟上。”
安琪儿压制住心里的不忿,平底鞋尖在砖石地板上轻轻一点,修长的双腿便站上了瓦片屋顶。
她恶狠狠地瞪了西蒙斯一眼,丢下几句狠话便踩着屋檐离开了。
“疯女人……”
嘴里念叨着,西蒙斯顺着小巷的另一头走了出去。
他很清楚,安琪儿此番前来,一定是出于费曼的授意。哪怕是缔结了表面上的合作关系,那个男人也不会放弃对于自己的监视与控制。
西蒙斯不怪他。如果位置互换,自己也不会信任这样一个油嘴滑舌的家伙。更不用提,自己打一开始就谋划着将他交给当局,一劳永逸地解决掉费曼和他的帮凶。
刚刚的一番言行,再度降低了自己在安琪儿心中的形象……但只要把监视自己的家伙赶走,西蒙斯便能专注于真正重要的事:制定出卖费曼的计划。
他不在乎防剿局会不会顺着线索找到费曼。事实上,西蒙斯很希望他们能把费曼一伙一网打尽,只要自己不在被逮捕的行列之内。
没错,自己在理论上还是费曼的有力盟友。无论是费曼还是安琪儿,大概都不介意在被捕之后供出自己,多拉着一个人陪葬。
防剿局和邪教,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像覆盖大地的冻土与笼罩天空的铁幕,构建了名为柯林伍德的牢笼,将西蒙斯两面包夹,封锁囚禁。
西蒙斯舔舔嘴唇,他之前从不喜欢过于复杂的问题,现在却嫌这般残酷的现实没有挑战性。
摆在西蒙斯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是投向这位刚刚进城的防剿局探员,把费曼的一切都出卖给当局,也许他们会看在认罪伏法的合作态度上,对西蒙斯从轻发落……比如说,强制性地让他在疯人院里度过个十年。毕竟,这个年头可没有“污点证人”一说,只要是和神神鬼鬼有所牵连,在当局眼中便是一样的罪过。
当然了,他还是第一次接触防剿局,此举必定有着许多变数。防剿局的那个探员能不能成功拿下费曼?即使成功了,他能不能对自己网开一面?如果能,他能否让自己免罪?
无数的问题都没有答案。西蒙斯认为费曼同样清楚自己尴尬的处境,不然也不会那么轻易地同意自己入伙。
另一条路,便是死心塌地地为费曼工作。如果抛却道德和个人意愿,这份工作对西蒙斯十分完美。以他现在的智力和能力,在一个邪教头子手下当差绰绰有余。
而这份工作的待遇同样上佳。西蒙斯从口袋里摸出几枚金德比,这是昨天从费曼那里得来的。“为我工作的报酬”,费曼如是说。邪教从不要求教徒缴纳会费和捐赠,西蒙斯不知道费曼从哪里来的收入。
几块金德比相当于一百多银里亚尔,两千多枚铜子。即使自己勤勉地做上一年雇工,也攒不下一个金德比。
西蒙斯冷笑一声,费曼恩威并施的手段仍未结束。可惜,想要收买他的人心,这点价码可不够看。
无论选择哪条路,他都需要另找个时间,对这位新来的防剿局探员了解一番。方司陆的习惯是先收集情报,再做决定,西蒙斯没什么理由不去遵循此法。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得先去一个地方,一个不能被安琪儿知道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