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芳听见外头吵闹,早遣了艳香出来,几乎是同时,金香也从祈男房里出来了。
“我当是谁,原来是余妈妈,”金香赶在头里,陪笑迎上前来:“妈妈回来了?怎么这时候到这里来?”
余妈妈一张脸板得铁紧,昏黄的灯下,黄登登的眼珠子中陡然迸射出凛冽煞气:“我才到得太太房里,就听见五姨娘这里病了,太太信不过别人,少不得叫我亲身过来看看!”
金香艳香弯腰低声:“有劳妈妈了,这黑天夜深的,又才到家,倒是辛苦了!”
余妈妈四十余岁,白净面皮,腰粗背厚,胖大身体,说话声音更是如钟一样洪亮:“怕辛苦就不要当差!太太的吩咐我不怕耽搁!倒是你们,一向懒散惯了,小丫头连问也不问一句就开了门,开了门又看不清人!这样的奴才要来何用!”
露儿吓得大气不敢出,躲到了艳香身后。
“妈妈何必生气,有话进来说吧!”金香保持镇定,上前来搀扶余妈妈,趁机将这事绕了过去。
众人走到台阶下,金香方道:“姨娘已经喝了药睡下,小姐更是早就歇息了,妈妈您看。。。”
若是旁人,听见这话,又见两边屋子里都熄了灯,少不得也就回走了。可余妈妈不是一般旁人,若是,她也爬不到如今的位置上了。
“你去掌灯,”余妈妈冷着脸吩咐艳香:“我进去看看姨娘!”说完又看着金香:“你刚才从小姐房里来的?想是玉梭挨了打,由你伺候小姐了?也罢,你只管回去,我不叨扰小姐!”
金香看了艳香一眼,示意其小心行事,自己便退了回去。
祈男早憋在屋里急出火了,待金香进来便问:“什么事什么事?!”
金香冲她摆手:“别出声小姐!我说你已经睡下了,一会儿外头听见,又要生事!”
祈男心想我哪儿睡得着?凶神都已经杀进院子里来了!
凶神,是园子里众人给余妈妈起的外号,十分确切地形容出其一贯作风。
“你悄悄的,”祈男低声对金香道:“到门口听着些,万一有事,你好出去打点!”
金香点头,蹑足走到外间门口,消没声息地听了一会儿。
祈男恨不能自己从床上爬起来,可惜受伤口所累。
皇天保佑,五姨娘别发火才好!
大爆竹遇见凶神!唉,这可怎么好!
很快,金香无声无息地回到里间床边:“小姐,没事,我听只有余妈妈的声音,姨娘倒是一丝儿声音不闻的。”
祈男在心里捏了把汗,祈祷锦芳能忍住性子。
好容易熬到余妈妈出了房门,金香恨不能将耳朵伸出门去,整个人身子都倾倒在门板上,大气儿不敢出。
“看起来姨娘病得不轻呢!”余妈妈声音倒大,别说金香,就连里间的祈男都听了个清清楚楚:“平日里多么威风凌厉一个人,如今竟一个字也说不口了?”
语气中所含讥讽,连祈男听着都有些难以忍受,难得锦芳,依旧缩在房内一声不吭,不过可以想象,一定是将银牙也咬碎了。
“妈妈请慢走!”艳香急切要送余妈妈走,殷勤向外引着:“烦请妈妈回过太太,姨娘也不过是老毛病罢了,请太太放心!”
余妈妈故意走得慢吞吞,有意要延长折磨众人的时间:“太太那里我自然要回的!不过放不放心的,左右这姨娘的病也不过人,太太有什么不放心!”
艳香语塞,再接不上话了。
送走凶神,众人皆松了口气,这时才听得锦芳屋里传来骂声,一声接着一声,祈男算是开了眼,原来古代女子骂起人也可以这样连绵不绝,如滔滔江水。
锦芳这一发作,已经远超出了她以往的水平,甚至连祈男都觉得,可以入围世界级别的骂站高手了,直骂到小金自鸣钟打了十二下,方才罢休。
一觉睡到天亮,祈男在梦里将身子撑得直直的,成大字形躺在床上,嘴角上扬,笑得美兹兹,可惜醒来依旧只能侧着身子,屁股上疼得倒好些了,只是仍然不可平躺。
金香将她扶起来,问可好些,祈男不愿还歪在床上,骨头都养疼了,便说要下来走走。
“可不能大意,”金香忙摆手,正说着,艳香揉着眼睛进来了。
“姨娘起来了?”金香好奇问她,艳香点头,又摇头:“昨儿晚上根本一夜没睡,翻来覆去的,直在床上闹腾了一夜。
祈男一听,愈发要起来:“我看看姨娘去!”
“要你看我!”随着一声轻喝,锦芳板着脸起来了,果如艳香所言,锦芳眼圈整个是黑的,脸也有些浮肿。
走到祈男床前,锦芳凶巴巴地盯住被窝里的祈男:“你不好生养的,起来做什么?我有什么好看?实说给你,些许小事,还不至于就难死我了!”
(弄巧成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