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男心里同情锦芳,嘴上却油滑嘻笑起来:“那是不假,咱姨娘是谁?说是英雄能伸能屈,咱姨娘厉害起来,还能滚能爬呢!”
锦芳的巴掌呼地到了眼前,祈男怔住,过后脸上,却轻轻被抚了一把。
“滚你娘咧!”锦芳的话,让屋里连丫鬟也一齐笑了起来。
可不你就是我娘么?!祈男嘿嘿然。
小厨房里来一个婆子进来,有些愁眉苦脸,偏生锦芳正背对着她,因此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上前。
祈男眼尖看见,忙微微摆头示意对方出去,这下倒落在锦芳眼里了,回头蹙眉问道:“一大早的,有什么事?莫不热水也没了么?”
婆子挤着声音回道:“热水总是用的,柴火总是够的!”
锦芳本是一句玩笑话,不想对方的回应倒让她有些生气:“那什么没了?”她的音调不自觉地高了八度。
婆子愈发胆小:“有是有的,就是,不太好。”声音比蚊子哼大不了多少。
一语既出,众人突然想起玳瑁昨晚来提到的话,一下心便都凉了。
“我看看去!”锦芳突然迈出脚步,一个将那回话的婆子拨去一边,箭步如飞地向外走去。
祈男只恨自己受伤口拖累,只有歪在床上的份了。
锦芳来到厨下,外间果然堆放着些刚刚送来的菜蔬,有肉有鱼,也有时鲜蔬菜,不过品相都不太好,鱼是几乎不动的,肉是一丝儿红色夹在大片的肥白中的,蔬菜呢?蔫头搭脑,扒拉开来细看,竟然底下还有不少是烂的。
“这是什么玩意?!”锦芳见之勃然大怒,双手随即叉到了腰上:“谁送来的?叫他来我要问话!”
一把尖细的声音响起:“是我!”原本正坐在地上抠着指甲的一人。慢慢站了起来:“今儿菜是我送的,姨娘有什么要问?”
锦芳满怀怒火,看见这个人后,突然无声无息地灭了下去。
此人一身旧蓝布袍。上头又是泥又是灰,还有不少头油烟灰,本来的蓝色看不出来,倒显得灰不溜逑,那右边袖子,同后边坐处都破了,头戴一顶旧毡帽,也有几个破处。脚下一双旧玄色布鞋,走起路来踢踏作响,黑瘦面皮。花白胡子。
“怎么是你?!”锦芳有些吃惊,心里却隐隐有些明白。
“他大姑娘,成管家吩咐了,今儿叫我送菜来不说,还必得亲自送到你院里来。我也是没法子,本是路也不认得,求了二门外一个小哥才领了进来。”
原来此人是锦芳娘家亲戚,名叫李平。锦芳背手撺掇着,便由成管家做主,园子里每日所用蔬菜,买办们一多半是叫他送来。他不够的。再添着别人送来。
李平本是这街上一个串后门的货郎,自得了这个好处,家里便发达了不少。不想今日锦芳一见,其人灰头土脸不说,送来的菜也跟人一样,要死不活的。
“既叫你送。你好歹也送些看得上眼的来吧?!”锦芳抓起一把豆苗,问到李平眼前:“你看看这是什么?也是人吃的?!”
李平苦着脸,左手紧紧抠着右手大拇指的指甲沟处,局促不已地回道:“大姑娘,这可不是我做得了主的!我领着儿子送了一车的菜来。人家分好了才叫我送,我哪有眼看呢?!更别提插手了!”
锦芳气起来,脸也涨红了:“你没眼看,也没长嘴?!成管家站着,你就不知道跟他提一提?”
李平抠着手指甲,被锦芳这样指着面门发问,心里也有些动了气:“大姑娘还提什么成管家?从头到尾,人家只说了一句话:‘太太吩咐,今儿五姨娘院里,你送!’只这十几个字,说完人就不见了!拿给我的菜是这样,我敢跟那起大爷们说个不字?我说大姑娘,这成管家一月收咱们二三百银子,办得事也太不地道了吧!”
锦芳气得眼珠子就快瞪出了眼眶,一对拳头在身体两侧捏得直发抖:“叫他来!叫他来!”她陡然回过身去,不管不顾地冲着身后的桂儿道。
桂儿为难地看着锦芳,李平替她回了句话:“才我进来时,成管家说了,他要去老爷书房,太太等他回话呢!”
锦芳转头就是一个巴掌,正正打在李平右脸颊上:“就你知道!你既知道,怎么不。。。”
不什么?锦芳突然没了声音。
李平捂着脸,大气儿不敢出,桂儿垂下了头,一声不吭。
身后,祈男扶着金香,静悄悄地站在自己房门口。其实她昨儿听玳瑁那样说了,便知今日必有此事。只是没想到,太太这样精明厉害,竟叫李平来送。
就算有火有气,有怒有怨,要打要骂,随她打骂自家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