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不愿与宇文护同流合污,可更不能和皇帝站在一起,如今的宇文护,权势滔天,此时选择站在宇文护的对立面,与宇文护为敌,无异于以卵击石,所以他选择了和稀泥。
可如今就连和稀泥也行不通了,今日之事就是宇文护逼着他表态,逼他站队。
除了远离朝堂,还能如何?
韦孝宽来回踱步,却一时没能下定决心,眼下也不是做选择的时候,且不管最后做何种选择,必然是各方势力互相试探、拉扯、妥协的结果。
“世康,跟我出去一趟。”
韦孝宽刚走出去一步,又停下,回头道:“统,你也跟来。”
三人到马厩里取了快马,出了府门便朝城南疾驰而去,秋官府迫于韦孝宽官威而不敢阻拦。
“从父,此去何处?”
“随国公府。”
韦孝宽现在也只能问计于杨忠。
因为独孤信的缘故,韦孝宽与杨忠在过去三十年的不断产生交集,早已互引为莫逆之交。
公元531年,韦孝宽任析阳郡守,与时任新野郡守的独孤信关系极好,而且两人政绩出众,被荆州吏人称为联璧,传为美谈。
而杨忠则从公元530年便追随独孤信,一同破梁下溠戍,平南阳,从平潼关,破回洛城。十数年共同扛枪的艰辛岁月,铸就了他们最坚固的友谊,甚至最在艰难的时刻杨忠也义无反顾地和独孤信站在一块。
所以,有独孤信这个中间人,韦孝宽与杨忠的友谊比外人想象的要好得多。
直至三年前,独孤信被宇文护诬陷造反,被逼自杀后,两人才为求自保,刻意互相疏远。
“父执为何深夜而来?”
在前厅迎韦孝宽的是杨忠的大儿子,今年刚满20岁的杨坚与其妻独孤伽罗。
“你阿父呢?”
杨坚回道:“阿父自去年深入齐境五百里迎荥阳郡公回周之时,落下背疾,此时正以角法疗之。”
韦孝宽叹息道:“你阿父今年应五十有四了吧,吾等皆过知命之年,老矣,老矣。”
“谁言吾老,黄忠七十尚能战,吾等亦可!”
只见杨忠大步迈入前厅,龙行虎步,自有一股威势,因心急来见韦孝宽,上衣尚不及穿好,露出前胸肌肉,甚是健壮,不愧是被宇文泰称为揜于之人。
落座后,杨忠偏头看向王统。
韦孝宽向杨忠解释道:“此乃吾子侄,可无虑。”
杨忠轻轻点头,问道:“今日汝兄之事,你欲如何?”
韦夐乃名士大家,学问渊博,素有贤名,今日却被宇文乾嘉押至秋官府,此等大事,不需一日便传遍了整个长安城,杨忠自然有所耳闻。
寻常百姓看到的是表象,可稍有政治眼光的的人一想便知,大冢宰这次把目光放到了京兆韦氏身上,至于是福是祸,犹未可知。
“今宇文护秉政,其幕僚亲信叱罗协等人职位卑微,却手握大权,军国大政皆由其幕府一裁而决,朝议沦为形式……”
杨忠和韦孝宽实在太相熟,一听便知韦孝宽心中所想,抬手打断道:“难道你欲行那赵贵未尽之事?”
韦孝宽情绪已有起伏,压抑着激动道:“当年期弥头不欲与赵贵一同起事,可到头来还不是被宇文护逼死?你我皆被视为期弥头亲信之人,宇文护又怎会放过你我?”
杨忠沉默不语,表情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