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娘兴致勃勃地展示完了她今日的斩获后,觉得殊不过瘾,于是与我众乐乐:“囡囡,来试这件蓝花裙子,你皮肤白,一定好看。”
我蜷在沙发里,埋头看《国家地理》杂志,连眼皮都没抬:“那是围裙,你说要送给隔壁家阿姨做饭穿的。”
她很意外:“真的?”抓起来放在鼻子底下东闻西闻,好像她有特异功能,可以靠嗅觉分辨一件衣服的式样似的。
趁她研究围裙,我侧了侧身,手往肩膀上烙了火红印记的地方一摸,一阵焦雷似的灼热在心底滚过,把最后一丝侥幸烧灭了。我脸色微微一变。
这么小的动作居然没瞒过我家八婆,我怀疑她其实是埋藏在市井间的绝顶高手。她立刻扑过来察看:“怎么了?”准确地找到那条伤痕后,十分夸张地倒抽一口凉气,在屋子里团团乱转,忙着找创可贴和酒精。
懒得理她,我起身走到阳台上去。灰蓝天色,中有明星,看来明天一定又是个好天气。曾有人告诉我,眺望夜空中最深远的地方,合上眼帘再睁开,那颗第一时间进入你视线的星,就是你的守护星。
我试验了一下。呸,那儿只有两根烟囱——我要烟囱来守护我干吗?
胡思乱想了一阵,忽然听到我妈在外头大吼一声:“囡囡,去开门!”
我没动弹。那敲门声不紧不慢,不紧不慢,每三声停一下。仿佛在等待,又仿佛在犹豫。
又是三下。每一声,都像是要穿越门壁,砸到我心上。
老妈的分贝数调整到环保局禁制标准,伴随着一只拖鞋,力度角度双绝,硬是从阳台门缝里玩了个“飞去来兮”的绝活,准确地砸在我后脑勺上。靠,她年轻的时候怎么不去练飞镖?
我不得已走出去,隔着一扇安全铁门,走廊上的人向我微微一笑。我手臂上的焰色痕迹,忽如针刺一样疼起来。我们对望着,周边世界犹如虚无,蒸腾飘摇。天地间只剩下他那双深不可测的眼,定定地笼罩着我。
我右手手指轻轻画圈,形成蓝色幻影,无声无息穿破铁门,极速逸出微蓝色的攻击光波。门外的人陡然脸色一变,捂着脸弯下腰去,惨叫一声:“混蛋,你干吗要用蓝之祭祀诀?打到我鼻子了。”
我冷笑一声:“白弃你跑来我家做什么?我们两家这段时间是世仇,读过书吧?世仇什么意思知道吗?”
门口蹲着的那个家伙仍然捂住脸,手指缝里露出两只眼睛,无比哀怨地瞪着我,听我一说,立即破口大骂起来:“笨蛋,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呀!你长点儿记性好不好,自从你走了以后,四缺一,这个规定都已经取消了。给你送了简报,没看吗?还是脑子进水?”
听他这么一说,好似真有这回事,不期然我就有点儿歉疚。赶紧上前把他扶进房间,这当儿我那个没心没肺的妈已经冲进卧室做面膜去了,除非生死攸关,否则一个小时内绝对看不到她再次出现。
我找出碘酒和棉花,要给白弃疗伤,结果被他一把推出十米远,差点儿砸破我们家的墙壁。这小子看看窗和门都关好了,于是运运气,老大一个脑袋猛然发出弹棉花一般的“嗡嗡”声,疯狂地转了几圈,跟一架自动陶器制作机似的,不久就变出另一副嘴脸来。朗眉星目,煞是俊秀,就是那两片睫毛比我家扫把还长,哗啦哗啦满地扫土,要多卡通有多卡通。
我好奇地看了他半天,问:“你怎么转性儿了?以前不是不喜欢帅哥的吗。”
白弃扭扭脖子,横我一眼:“我在下面按了半天门铃没人应,只好绕到后面打破一堵墙进来。估计被监视器拍下了,改个好人样子免得麻烦。”
竟然只打破一堵墙?以我对这位世兄的了解,应该没有这么温柔才对。此时脚下的地板忽然隐约有点儿颤抖,还有一种类似于鬼哭狼嚎的喧哗声传来。我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问白弃:“你说的墙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