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她反应,李耀再度开口,彻底占据主导地位:“所以我要与殿下说的,也不是这些前尘往事,而是正经事。”
城内的河道映着沿岸的灯火,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已开始有河灯悠悠飘过。
“我虽与殿下相识不久,但其实很早以前就听说过殿下的名讳。”
“记忆里,国中最乱时,一个村落都能集结成一支军队,锄头镰刀,这些原本该用来耕种农田的器具,自拿在手里起,便成了兵刃,民不聊生,烽烟四起,真的让人多看一眼都感到绝望。”
“万幸的是,两位殿下出现了。在众多力量中,唯有两位殿下这一支名分最正,势头最猛,所以才能在最快最短的时间内令天下归心,有了今朝的安宁和复兴。对很多普通人来说,他们可能都不曾得见殿下真容,但谈及你们,心中多是感激与肯定。”
说着,李耀看向长公主:“也包括我。”
长公主眼神轻动,微微避开了李耀直白的眼神:“所以呢,你总不至于要说,这段日子来大献殷勤屡屡纠缠,是因你心中或是感激或是仰慕之类的情愫作怪,李耀,你可不适合说这种话,当然,我也不信。”
“殿下十四岁离宫,颠沛流离,吃尽了苦楚,若要谈及此处境中的经验和教训,恐怕三天三夜都说不完。然而,当殿下重回尊位后,所面临的问题和敌人,又是完全不同的一波,说的夸张些,可能还得从头学过来。”
长公主眼神一凝,重新看向李耀,目光暗含审视。
李耀侃侃道来:“对百姓来说,谁当皇帝一点也不重要,他们要的只是安居乐业,太平盛世,但对朝中权贵来说,谁当皇帝,直接关系到家族未来的荣辱兴衰,权势的争夺,是不见硝烟,却更残酷狠辣的战争。”
“方才我说,两位殿下之所以能领天下归心,是因名正言顺,但其实,这只是其中一个条件。若实力不济,就算是真龙天子,也能被打成鼻涕虫。”
“殿下一直跟随太子左右,深得太子信赖,想必手中是有些手段的,殿下对太子来说,是一个必不可少的存在,甚至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你们依然要像往昔那般扶持照应,共同进退,但这个结果,势必令许多人不满。”
“要得到权势,就要得皇帝青睐,朝中又岂能让长公主独占大权,一个人就成为皇帝的一双手?”
长公主并不见惊讶,可见李耀说的这些事,她都想过,只是从她的神色可知,这个问题还并没有得到解决。
李耀不动声色的将她的表情收入眼中,又道:“殿下从龙有功,说位居首功也不为过,但这种荣耀本就是双刃,能将您奉至高位,也能让您万劫不复,尤其……你还是个女人,要用政治来操控、或者对付一个女人,简直易如反掌。比如,拿您的婚事做文章。”
李耀一口气说了很多,直到这里,长公主算是全明白了。
她轻轻呵笑一声,身体放松下来,甚至换了个更闲适的坐姿,好整以暇看着他。
李耀见状,继续淡定的说:“殿下手中有权,可能还不小。京中权贵无论选哪一家,势必会打乱原有的派系权力分割,但若您谁也不选,而是坚定地站在陛下身边,那么您面临的所有人,都会成为对您虎视眈眈的敌人,朝中风向瞬息万变,只要找到合适的机会,让站在家国大义之中的长公主远嫁和亲,又有何不可?”
“所以……”李耀微微一笑:“您最好的处理方法,就是选一个游离在权贵派系之外的人,最好是个没来头的小人物,既可以请以掌控,也消去了一个对您来说的潜在威胁,让那帮人歇了心思,最重要的是,您依然可以坚定地站在皇帝身边。”
长公主抬手支着头,“分析的挺透彻,然后呢?”
李耀眼神一定,用一种推荐货物的语气推荐自己:“我满足殿下所有的要求,既然殿下最适合选一个可以操控的小人物来打消婚事带来的威胁,那个人为何不能是我?”
长公主笑了起来:“你想做我的驸马?若我没有记错,殿下已许了你官职,以你的才能,用不了多久就能平步青云,何苦来我这里,受我无情的活罪呢?”
李耀也笑了,还很坦然:“长公主殿下真拿我当小孩诓呢?许官又不是发糖,进了嘴里就只有甜。我这样一没背景,二没根基的新人,真的进了朝堂只会举步维艰,而殿下也不可能整日眼中只盯着我,稍有不慎,我可能就会因风头太盛被人做掉,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呢。”
“更何况,殿下屡次提醒我,若我以如此姿态入仕,恐怕下场凄惨,与其如此,倒不如找个强硬的靠山,护我周全。”
有些事情,若摆明利弊,反而好说起来,尤其长公主,这本也是她擅长的。
“可你刚才也说,我若继续辅佐,必将树敌,引人觊觎,倘若你做了我的驸马,非但没有机会再大展宏图,可能还得缩头缩脚躲在我身后,免得被那些记恨你的人做掉,堂堂大丈夫,此后余生可能都要屈于本宫淫威之下,这样,不可惜吗?”
李耀起身一拜:“殿下金尊玉贵,一生只护两人,一人是太子殿下,一人是我,如此殊荣,谈何遗憾?”
这大概是长公主第一次这么轻松的面对李耀:“你倒是很敢讲。”
李耀却道:“殿下聪明通透,一眼可见人心。我也是第一次遇见殿下这般可以轻松相处的人,因为不必遮掩什么。”
长公主:“你是第一个说与我相处觉得轻松的人。”
李耀:“那殿下对我又是何种感觉?”
长公主想了一下,说:“你好好说话的时候,还不错。”
李耀站直了:“那,殿下可愿选我?”:,,